林宵的指节死死扣着玉匣碎片，血顺着掌心往下淌。他盯着远处山脊上那支打着“谢”字残旗的队伍，喉咙干得发疼。赵梦涵站在他左侧，新换的剑横在身前，剑尖微微颤动。她没说话，但站姿比刚才稳了。
月婵和那位观星楼老者正低头对照星轨图，手指快速划过纸面。她忽然抬头，声音压得很低：“来了。”
话音刚落，敌阵后方黑雾翻涌。一道身影缓缓升起，披着残破道袍，面容模糊，只有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火焰。周玄恶念抬手一挥，数十具邪能傀儡从地底钻出，浑身缠绕黑气，直扑断天关中央。
“守住！”林宵吼了一声。
赵梦涵立刻迎上，剑光炸开一片寒霜，将冲在最前的三具傀儡冻成冰雕。她旋身斩裂，冰块连同傀儡一起碎裂。可更多的傀儡已经逼近防线，眼看就要突破中路。
就在这时，盘坐在后方调息的白璎珞猛地睁开眼。
她的瞳孔不再是琥珀色，而是泛着金光，像两团燃烧的火。她双手撑地，指尖触到地面的瞬间，一圈金色波纹扩散开来，所有靠近的傀儡动作一滞。
“你……还没死？”周玄恶念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一丝意外。
白璎珞没回答。她慢慢站起身，头发一寸寸变白，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下爬行。她的背脊发出轻微响声，肩胛骨位置鼓起两块凸起，仿佛要撕裂血肉。
林宵皱眉：“她怎么了？”
赵梦涵盯着她的方向，声音紧绷：“不对劲，这股气息……比之前强太多了。”
月婵突然开口：“不是不对劲，是觉醒。她体内的东西，终于醒了。”
白璎珞仰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啸。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像是远古野兽的咆哮，又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吟唱。她双臂张开，背后那两块凸起猛然撕裂衣料，一对半透明的妖翼展开，边缘泛着金边。
她的双脚离地，缓缓升空。
周玄恶念脸色变了。他挥手打出一道黑芒，直取白璎珞胸口。那光芒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可在接近她身体的瞬间，被一层金光挡住，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
白璎珞低头看了眼那道被弹开的黑芒，然后抬脚一踏虚空，整个人如利箭射出。
两人在半空对撞。
拳掌相交，气浪炸开百丈，下方数十名敌修被掀飞出去。白璎珞一掌推出，掌风带起一道金色弧光，周玄恶念仓促格挡，手臂上的黑雾直接被撕开一大片。
“你是什么东西？”他怒喝。
白璎珞双眼冷光闪烁：“你说我族灭绝，血脉断绝。可你还记得吗？第一个背叛妖域的，是你自己。”
她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背上。周玄恶念向前扑出，勉强稳住身形，反手甩出七道锁链。那些锁链由黑气凝成，上面刻满符文，一碰到空气就发出刺耳尖鸣。
白璎珞双手结印，背后妖翼震动，金光凝聚成一面盾牌。锁链撞上盾牌，火花四溅。她趁机俯冲，双掌齐出，轰在他胸口。
这一次，黑雾彻底炸开。
周玄恶念倒飞出去，撞塌了一座石台。他挣扎着爬起，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惧。他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棋子的女孩，竟能逼他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你只是个容器！”他嘶吼。
白璎珞悬停半空，金纹遍布全身，妖翼缓缓扇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不是容器。我是最后的继承者。”
她抬起手，掌心金光汇聚，凝成一柄长枪。枪身细长，通体金黄，枪尖跳动着不灭的火焰。
林宵看得心头一震。他知道那是什么——传说中妖皇镇压九幽的“焚渊枪”，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从未有人见过真容。
“她真的成了……”他喃喃道。
赵梦涵握紧剑柄：“现在怎么办？”
“等。”林宵说，“她拖住他，就是最好的机会。”
月婵那边已经收到信号。她迅速写下一道符令，递给身旁的传令兵。那人点头，转身冲向后方阵线。
战场上的变化很快传开。守关将士看到白璎珞悬浮空中，一招击退周玄恶念，士气瞬间高涨。
“那是妖族？她在帮我们！”有人喊。
“快看！她把那黑影打飞了！”
援军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她的身份。一个背着药篓的老头抬头望着，低声说：“妖皇血脉……原来还活着。”
而敌方阵营则出现了骚动。部分低阶妖兵停下攻击，望着空中那道身影，眼神复杂。有人嘴唇微动，念出一句久远的誓词。
周玄恶念察觉到了异样。他怒吼一声，双手合十，黑雾疯狂汇聚，在头顶形成一柄巨刃。那刃身扭曲，像是由无数哀嚎面孔拼凑而成。
“你以为觉醒就能赢？我不需要身份，我只要力量！”他举起巨刃，狠狠劈下。
白璎珞举枪迎击。
枪刃相撞，金光与黑气剧烈碰撞，爆炸气流横扫四方。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沟，两侧建筑尽数倒塌。几块碎石砸在林宵脚边，他站着没动，眼睛始终盯着高空。
赵梦涵悄悄靠近他一些，低声问：“她撑得住吗？”
林宵盯着白璎珞的身影，说：“她不是在撑。她在逼他现出原形。”
果然，随着战斗持续，周玄恶念的黑雾越来越不稳定。他的脸开始扭曲，时而是周玄的模样，时而又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每一次被白璎珞击中，他的形态就更模糊一分。
“你根本不是周玄。”白璎珞在一次交手中冷冷开口，“你只是他不甘心死去的一缕执念，借着别人的恨意苟延残喘。”
“闭嘴！”他怒吼，挥出一道黑色风暴。
白璎珞侧身避开，枪尖顺势划过他肩膀。黑雾被撕开，露出里面一团蠕动的黑影。那东西没有五官，只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扭动，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原来如此。”白璎珞轻声说，“你怕被看见。”
她猛然提速，枪影如雨点般落下。每一击都精准打在他形态最不稳定的位置。周玄恶念开始节节败退，黑雾不断被撕裂，身形越来越淡。
林宵感觉到时机到了。他转头看向赵梦涵：“准备封印。”
赵梦涵点头，收剑入鞘，双手开始结印。寒气从她指尖蔓延而出，地面迅速结出一层冰晶，向四周扩散。
月婵那边也完成了推演。她抬头大喊：“三息后，灵力交汇点出现！”
林宵举起玉匣碎片，高声下令：“所有人，听我号令——压制四周，封锁退路！”
命令传下，各路人马迅速行动。青阳子带队堵住左翼，归元阁残部在右翼布阵，村夫们用土石堆起简易屏障，流亡修士点燃符纸，形成一道火墙。
高空之上，白璎珞一枪挑飞周玄恶念手中的巨刃。那东西失去武器，慌忙后撤，却被她紧追不舍。
“结束了。”她说。
枪尖直指他心口。
周玄恶念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黑雾疯狂膨胀，想要自爆。可就在这一刻，赵梦涵的寒气冲天而起，与月婵引下的星力交汇，形成一道光柱，将他牢牢锁在其中。
白璎珞的枪，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