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长编·少帅纪·卷一·长安初啼】
品古四百零六年·冬至 安乐西州州都——长安,军阀王家,雪覆万骑,少主初啼。
王君鉴降世,眉心一点暗金尺纹,触之生雷,雷凝尺影。
史官据《长安雪簿》《王家初啼录》《军阀血谱》合编成卷。
雪覆万骑
冬至子时,北风如亘古巨兽咆哮,卷起千里朔雪,怒扑向西陲巨城长安。
雪花非自然飘落,而是受地脉寒气催逼,凝成掌大冰刃,密集如幕,砸在城头玄铁旗杆上铮铮作响。
不过三个时辰,这座以黑曜石筑基的雄城已被埋入尺余深雪,唯九丈九尺高的王府望楼如黑色利剑刺破雪幕。
城中军阀王府更是重兵环伺——十万王家铁骑中,竟有万余精锐今夜披坚执锐,肃立于王府四周街巷。
他们如冰雕铁铸,任凭积雪覆盖肩甲,冻霜凝结眉睫。
每个士兵足下都踏着离火阵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成隐形军阵。
铁甲反射着府内透出的灯火,寒光粼粼,恍若一片骤然冰封的钢铁森林。
更奇的是,所有战马的蹄铁都烙着雷纹,积雪触及即刻汽化,使得军阵始终笼罩在氤氲白雾中。
王府核心万骑堂内,景象却截然不同。
百盏雷火灯高悬穹顶——
此灯乃以极地雷兽油脂为燃料,灯焰呈青紫色,跳动时迸射细碎电火花。
灯光将广阔厅堂照得雪亮如昼,映亮四壁环列的王家历代先祖铠甲兵刃:
太祖王的裂天斧斧刃仍在渗血,高祖的镇岳铠心口处嵌着三枚狼牙箭簇,甚至还有姑祖奶奶的银月弓弦自鸣不止。
这些饱饮鲜血的战器表面,似有无形雷火暗流涌动,与堂外万骑的肃杀之气遥相共鸣,在厅中央投下交错扭曲的斧钺虚影。
王妃赫兰氏——
北漠赫兰部最耀眼的明珠,此刻正躺于堂中央玄铁榻上。
此榻实为陨星核心锻铸,榻面天然生有北斗星图。
她银狼皮裘覆体,皮裘下腹隆起如丘,每次阵痛都引得榻面星图移位。
面色苍白如雪,额上沁出的汗珠滚落时,竟在空中凝结成粒粒跳跃电光的雷晶,簌簌滚落铁榻竟发出金玉相击之音。
四位北漠萨满环绕榻周,手持骨铃摇动时,铃铛内里不是铜舌而是封印的小型雷暴。
殿外风雪愈狂,殿内气氛愈凝。
当时辰交正,北极星突然亮如炽日,一道星辉穿透屋顶直射产榻!
赫兰氏猛然睁目,发出一声似狼似鸾的长啸,随即一声清锐至极、绝不似人间婴孩的啼哭,悍然刺破沉寂!
其声如百炼神斧劈开万年玄冰,清脆、冷冽、带着劈开混沌的锋芒——
音波过处,百盏雷火灯焰齐刷刷矮了三寸!
堂外万骑闻声,虽皆是百战老卒,竟都不由自主浑身剧颤!
腰间万柄佩刀佩剑齐齐嗡鸣,剑鞘崩裂如爆竹连响;
更骇人的是所有战马人立而起,眼瞳尽转雷火之色!
万余人动作整齐划一握紧兵刃,甲叶碰撞之声如惊涛骤起,竟将周遭积雪震得逆冲上天!
稳婆颤抖着捧起婴孩,见其背浮现暗金狼头图腾,眉心一点雷纹如活物搏动。
正要包裹时,那孩子突然睁眼——
左瞳映雪原苍狼,右瞳燃漠北圣火,目光所及之处,四壁先祖兵刃尽数发出朝拜般的嗡鸣!
暗金尺纹
接生婆战战兢兢上前,粗粝如老树皮的手指刚要触及婴孩面颊,忽见眉心金光一闪——
嗤啦!
一道耀眼的金色雷火自那眉心迸发!
其光非寻常电闪,竟似凝聚了天地量度法则,瞬间击穿空气。
老妇人惊呼缩手,只见指尖已烙下一道焦痕——
那痕迹非是杂乱烧伤,竟俨然是一柄微缩的尺影,尺规刻度清晰可辨,深深烙印皮肉之内,隐隐散发金色光屑!
众人惊骇望去,新生儿眉心处,竟天生一道寸许长的暗金尺纹。
纹路精细如神匠刻镂,尺身分九寸九厘,每寸嵌北斗星纹,每厘含河图洛书;
此刻正微微发光,周遭金色电屑生灭不定,凝聚成一道虚幻尺影悬浮额前。
尺影缓缓旋转间,竟将百盏雷火灯的焰光都扭曲成经纬网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度量威严。
老帅王烈——王家当代家主,正于校场操练铁骑。
闻讯踏雪而来时,周身铁甲沾满冰霜,每步踏落皆引地脉微震。
他屏退左右,玄铁手套触到襁褓刹那,婴孩忽然止啼。
当婴孩眉心尺纹触及老帅胸前护心镜时——
噼啪!
甲叶爆开一团雷火!
电光缭绕间,那面历经百战、嵌着三支断箭的寒铁护心镜,竟被灼出一个清晰的古篆字!
字迹深入肌理寸余,边缘泛红如熔岩,丝丝雷火在笔画间流转不息。
更奇的是,镜中原本映出的老帅面容,此刻竟化作婴孩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眸!
老帅身躯微震,低头凝视。
怀中婴孩竟睁开双眼——
左瞳映出铁马冰河的沙场血光,右瞳倒悬星辰运转的天道轨迹,无半分懵懂,反而似亘古存在的监察者。
老帅深吸一口气,周身铁甲应声嗡鸣,校场外十万铁骑同时以枪顿地。
天降异象,尺纹烙甲……
声如沉雷滚过冰原,屋檐冰棱簌簌断裂,此子,当为衡量天下之人!便名!
话音甫落,王府祠堂所有先祖牌位齐齐转向正堂;
西北漠北赫兰部圣山突然雷云翻涌,劈下一道尺形闪电;
更有人见帝京观星台量天尺自主偏移三度,正指长安!
军阀血谱
王家非寻常贵族,乃世代镇守西州的军阀。
其祖王破军曾以三千铁骑踏平西域三十六国,太祖亲赐纹章——
此纹非金非铁,乃取天外陨星核心熔铸,嵌于每位王家战士胸口时,能与战马心脉相连。
十万铁骑列阵时,万骑纹可共鸣结成铁血穹顶,箭矢不入,咒法不侵。
王府深处,万骑堂地下三十丈密室中,藏有王家《军阀血谱》。
此谱共九页,每页皆以玄铁锻打而成,厚三寸,宽二尺,以北海玄蛟筋串连。
谱面并非平面,而是微雕着历代家主征战浮雕:
王破军马踏联营、王擎天斧劈雪山、王镇岳箭射金雕……
皆以历代家主心头热血混合雷火墨书写——
那墨采自地心炎髓与九天雷精,书写时需以品古斧刃为笔。
就在王君鉴降生当日,血谱无风自动。
铁页碰撞声如惊雷贯耳,看守密室的两位哑奴竟被震得恢复听觉!
最新一页玄铁板上,雷火墨自行沸腾,如活物般蜿蜒成字:
「品古四百零六年冬至,少主君鉴降于世。天赐暗金尺纹于眉心,触之生雷,雷凝尺影,尺影所及,万骑俯首。」
字迹灼灼,每一笔都蕴含雷霆之力。
墨迹不是附着表面,而是向内侵蚀,在玄铁板上蚀刻出深达指节的痕路。
痕中渗出王家血脉特有的赤金色血珠,血珠与雷火墨交融,生成血红色晶粒。
最终所有晶粒汇聚,凝成硕大字。
此字如血瞳凝视,直视时竟见其中浮现未来景象:
少年王君鉴持尺丈量山河,十万铁骑跪拜如潮!
此页铁谱被三长老以秘法取下时,铁页重逾千斤,需九名血脉最纯的王家子弟合力抬起。
存入千年寒铁密匣时,匣身潮汐纹路骤亮——
那些纹路实为王家初代家主以自身血脉混合北冥玄冰勾勒,遇雷火则显形。
雷火自生,缠绕铁匣如龙蟒绞杀,最终在匣盖中央凝出一枚暗红晶体。
晶体内部,赫然又是一个字虚影,其光芒穿透三尺寒铁,将整间密室映照得如同浸血。
雪夜初骑
王君鉴自幼显露非凡,其异不止于眉心尺纹。
五岁时,当同龄孩童还在玩闹嬉戏,他已独自步入王府兵器库。
那柄二十斤玄铁戟本是王破军年少时所用,戟杆刻有二字血铭。
孩童小手握住戟杆刹那,血铭骤然发亮,戟身自动调整重量,竟被他轻松提起舞动!
戟风撕裂空气时非带啸声,而是呜咽如龙吟,戟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凝成久久不散的冰晶弧光——
这正是王家破军戟法起手式寒龙抬头!
七岁雪夜,西北雪山龙驹闯入王府马场。
此马通体雪白,额生独角,蹄印带雷,曾踢死三名驯马师。
王君鉴赤足踏雪而至,不等众人阻拦竟跃上光裸马背。
龙驹暴怒人立,独角迸发雷光,他却以掌心尺纹按于马颈——
清叱!
一声稚嫩却蕴含法则之力的清叱,龙驹骤然温顺如绵羊。
长嘶声撕裂风雪,人马如白色闪电冲入军校场。
马蹄踏过处,积雪化为奔腾雷潮,潮涌间凝聚成无数微小斧影四下飞射。
周围箭靶被斧影击中后不是破损,而是靶心自动浮现字焦痕!老
教头惊呼:
这是人马合一引动地脉雷精!
至十岁,随祖父巡边至黑风隘。
遇百人流寇团伙,王烈故意按兵不动试其胆色。
王君鉴于飞驰马背上取祖父鞍旁备用短戟——
此戟乃雷击木为杆,陨铁为刃,重三十斤。
他并未射向流寇,而是运足臂力猛掷一旁积雪悬崖!
轰隆!
短戟携尺纹雷光没入雪坡,竟引发连锁雪崩!
百丈积雪如银龙扑下,精准吞没所有流寇却避开官道。
更奇的是崩雪中雷火跳跃,在雪地上烙下道道嵌晶马蹄印——
这些晶印三日内不化不灭,后来成为边军侦察兵的定向路标。
老帅王烈远望雪崩奇景,抚掌大笑,挥鞭对诸将道:
真吾家千里驹!
鞭梢所指处,雪地突然生长出赤金双色的戎葵花——
此花只在王家重大庆典时开放。
诸将纷纷以拳叩甲致礼,甲叶碰撞声如惊雷滚过山谷:
万骑之后,当以此子为鉴,廓清山河!
雷火初醒
年满十五,风雪之夜,王君鉴屏退侍从,独坐万骑堂。
四周祖先甲胄无风自鸣,甲叶表面雷火流光暗涌,似在期待什么。
他闭目凝神,指尖轻触眉心尺纹。
嗡——
尺纹骤亮,光芒刺目!
磅礴雷火自眉心喷涌而出,在前方迅速凝聚塑形!
霎时,一柄三尺长的金色雷光尺影悬浮空中!
尺身古朴,尺背潮汐纹路流转,雷火凝结颗颗金晶嵌入尺身,威压弥漫全堂!
王君鉴睁眼,目光如电,虚握尺影。
雷尺有灵,入手沉凝。
他举尺轻挥,尺影扫过先祖铠甲。
噼啪!轰!
铠甲剧震,雷火迸溅!待光芒散尽,只见铠甲胸口纹章旁,竟被灼出两个深深刻骨的古篆——
「审判」!
二字凌厉如刀劈斧凿,边缘赤红如熔铁,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直暗中观望的老帅王烈立于堂外阴影中,目睹此景,眼中精光爆射,捻须低语,声带激动:
尺影终醒,凝雷化形,烙甲留名……”
“此子,已得天命!王家之幸,天下……将因之而鉴!
长安初铭
次日,老帅王烈下令,于长安城中心广场立碑。
碑体取自西极深渊暗曜石,坚硬如铁。
碑面光滑如镜,唯中央由匠人以金刚钻凿刻出王君鉴眉心那道暗金尺纹。
纹路深邃,内里雷火之力自行流转,不时迸发金色电芒。
立碑之日,万骑汇聚。老帅屈指一弹。
咚——嗡——
一声似钟非钟、似雷非雷的巨响自碑中传出,浑厚悠长,涤荡风雪:
此碑立,记我长安儿郎初啼之声,贺我万骑王家得鉴世之器!
广场上,万余铁骑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甲胄轰鸣如山呼海啸。
兵刃敲击胸甲,铿锵如雷:
王家万岁!少主万岁!
长风掠过碑顶,暗金尺纹光华内蕴,雪尘盘旋飞舞却不落;
风中带来的铁骑呼喊与信念,如绵绵雷音萦绕长安上空,经久不息,宣告着一位未来统帅的崛起。
【太史阁附注】
此卷以长安雪为纸,雷火为墨,尺纹为笔,藏于万骑堂血谱密匣。
非见证天降异象、心铸铁血者,不可得见真章。
后世阅者,当知少帅之始,便已丈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