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渊底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却吹不散张小凡心头的滚烫暖意。他怀抱着轮回镜，掌心贴着那枚装着冰心草的玉瓶，背上的诛仙古剑轻轻震颤，剑身的玉色纹路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条水绿色的发带缠在剑柄上，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曳，像是一道温柔的影子，与他寸步不离。
肩头的小灰早已跳了下来，正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地上的碎石，或是对着远处掠过的怨灵龇牙咧嘴，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方才引开蛇群时的惊险，似乎早已被它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小凡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体内残存的灵力在清灵丹的滋养下缓缓恢复，胸口的伤口也不再那般灼痛。他沿着黑水河岸边的碎石路，一步步朝着死灵渊的出口走去，目光时不时落在怀中的轮回镜上，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期盼。
冰心草、轮回镜，再加上之前从鬼王宗得来的引魂花，三样能重聚碧瑶魂魄的灵物，终于集齐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的心脏一次次剧烈地跳动，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泛红。从草庙村踏上寻药之路，到江南小镇听闻线索，从焚香谷玄火坛的九死一生，到死灵渊底的险象环生，他走过了千山万水，历经了无数次生死考验，如今，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仿佛已经看到，碧瑶从寒冰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轻声唤他一声“呆头鹅”。
那是他穷尽半生，也要实现的愿望。
走出死灵渊的黑雾笼罩之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张小凡的身上，驱散了他周身的阴寒之气。他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生起一堆篝火，又从行囊里拿出干粮，与小灰分食。
篝火跳跃着，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温暖的火光映照着张小凡的脸庞，让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他小心翼翼地将引魂花、冰心草与轮回镜，一一摆放在身前的青石之上。
引魂花是一朵通体幽蓝的花朵，花瓣薄如蝉翼，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能牵引着散逸的魂魄，不让其消散于天地之间；冰心草洁白如玉，叶片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能滋养魂魄，修复魂体的损伤；轮回镜古朴厚重，镜面流光溢彩，能沟通阴阳，逆转轮回，让散逸的魂魄重新凝聚成形。
三样灵物，皆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至宝，如今齐聚一堂，隐隐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引魂花的荧光，映照着冰心草的冰晶，轮回镜的镜面之上，也浮现出淡淡的虚影，三者相互辉映，散发出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这本古籍，是当年普智神僧圆寂前，交给他的遗物之一。古籍之上，记载着重聚魂魄的法门，只是当年他修为尚浅，又一心沉浸在青云门的功法之中，并未仔细研读。直到碧瑶魂飞魄散，他才将这本古籍翻了出来，日夜钻研，从中找到了重聚魂魄的希望。
他翻开古籍，目光落在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之上，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一字一句地仔细研读。
“引魂花引其魂，冰心草养其魄，轮回镜聚其形，三者缺一不可。然，欲成此事，需以至纯灵力引动，方能动用轮回镜之神力，逆转阴阳，重聚魂魄……”
张小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需以至纯灵力引动”这几个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至纯灵力？
他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他体内的灵力，源自于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乃是正宗的道家灵力，按理说，应该算得上是至纯之力。可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想起了古籍之中的记载，重聚魂魄，乃是逆天而行之事，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寻常的灵力，根本无法引动轮回镜的神力。只有那种极为纯粹、极为庞大的灵力，才能支撑起整个阵法的运转，让散逸的魂魄，重新凝聚成形。
他运转体内的太极玄清道，一股白色的灵力，从他的掌心涌出，笼罩住身前的三样灵物。
可下一刻，他便失望了。
引魂花的荧光，依旧微弱；冰心草的冰晶，没有丝毫变化；轮回镜的镜面之上，那些淡淡的虚影，也渐渐消散，恢复了平静。
显然，他体内的灵力，远远不够。
张小凡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身前的三样灵物，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他千辛万苦，才集齐了这三样灵物，可到头来，却因为没有至纯灵力，无法引动轮回镜的神力，难道，他这一路的奔波，都要白费了吗？
难道，碧瑶重聚魂魄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吗？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面轮回镜，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手掌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为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苦涩，“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集齐了三样灵物，为什么还是不行……”
小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落，放下口中的干粮，跑到他的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吱吱”声，像是在安慰他。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失落。他知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再次翻开古籍，一字一句地仔细研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古籍之上，关于至纯灵力的记载，寥寥数语，只说“需天地灵脉孕育之至纯灵力，方能引动轮回镜神力”。
天地灵脉孕育之至纯灵力？
张小凡的心中，猛地一动。
他想起了青云山。
青云山作为正道三大宗门之首，屹立于世间千年，乃是天下间少有的洞天福地。青云山的山巅，有一处通天峰灵脉源头，那是青云山灵脉的汇聚之地，灵力极为纯粹，极为庞大。据说，当年青云门的创派祖师，便是借助通天峰灵脉源头的灵力，修炼成仙，羽化成道。
难道，古籍中所说的至纯灵力，就是通天峰灵脉源头的灵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他的脑海中划过，让他的眼前，瞬间亮了起来。
对！一定是这样！
他体内的太极玄清道，虽然源自于青云门，可他修炼的时间尚短，体内的灵力，远不如通天峰灵脉源头的灵力那般纯粹，那般庞大。只有借助通天峰灵脉源头的灵力，才能引动轮回镜的神力，重聚碧瑶的魂魄！
张小凡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通天峰！
他必须去青云山的通天峰！
哪怕，那里是他曾经的师门，是他如今的禁地。
哪怕，那里有无数的青云门弟子，有他的师父，有他的师姐，有他曾经的同门。
哪怕，此去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他也必须去！
为了碧瑶，为了那个跨越生死的承诺，他愿意冒任何风险。
他小心翼翼地将引魂花、冰心草与轮回镜，一一收好，贴身藏好。然后，他熄灭了篝火，背上诛仙古剑，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对着身边的小灰，轻声道：“小灰，我们走，去青云山。”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欢快地跳到他的肩头，用爪子紧紧抓住他的发髻，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
张小凡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青云山的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炽烈，照耀着苍茫的群山。张小凡的身影，在山间的小路上，渐行渐远，他的脚步沉稳，目光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青云山，去通天峰，引动灵脉源头的至纯灵力，重聚碧瑶的魂魄。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怎样的凶险。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一路之上，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晓行夜宿，风餐露宿，饿了，便啃几口干粮；渴了，便喝几口山泉水；累了，便靠在古树下，小憩片刻。小灰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白天，蹲在他的肩头，为他警惕四周的动静；夜晚，蜷缩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歇息。
这一日，他终于来到了青云山的山脚下。
远远望去，青云山巍峨险峻，云雾缭绕，七座山峰，如同七柄利剑，直插云霄。山间，隐约能看到一座座古朴的道观，飞檐翘角，气势恢宏。那便是青云门的山门所在。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张小凡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当年，他还是个懵懂的少年，被田不易带回青云山，成为大竹峰的弟子。他想起了大竹峰上的竹林，想起了师娘苏茹做的饭菜，想起了田灵儿师姐的笑容，想起了与林惊羽一起修炼的时光。
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在他的脑海中翻涌，让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这里，是他曾经的家。
可如今，他却只能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山脚下，远远地眺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贸然上山。青云门的山门，守卫森严，禁制重重，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若是被青云门的弟子发现，必定会引来追杀。
他必须想办法，悄无声息地潜入青云山，抵达通天峰的灵脉源头。
他绕着青云山的山脚，缓缓行走，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他记得，当年他在青云山修行时，曾听田灵儿师姐说过，青云山的后山，有一处隐秘的山谷，名为望月谷。望月谷与通天峰的灵脉源头，仅有一山之隔，而且，那里的禁制，相对薄弱一些。
或许，从望月谷潜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张小凡的心中，有了主意。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青云山的后山，快步走去。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青云山的山峰，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巍峨，愈发神秘。
张小凡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他的肩上，那条水绿色的发带，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像是碧瑶的手，在为他指引着方向。
他知道，此去通天峰，必定凶险万分。焚香谷的追兵，或许还在暗中盯着他；青云门的弟子，或许会将他当成叛徒，出手斩杀；甚至，通天峰的灵脉源头，可能还有强大的守护阵法，等待着他。
可他，没有退路。
为了碧瑶，他愿意闯过刀山火海，愿意面对所有的危险。
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一步步朝着望月谷的方向走去，朝着通天峰的灵脉源头走去，朝着那个跨越生死的承诺，走去。
而在青云山的通天峰上，道玄真人正站在玉清殿的门口，望着远方的天际，眉头微微皱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枚古朴的罗盘，罗盘之上，指针正在疯狂地转动着。
“奇怪，”他喃喃自语，“为何青云山的灵脉，会突然躁动不安？难道，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他的身后，站着田不易、水月大师等青云门的首座。田不易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的山林之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道玄师兄，”田不易开口说道，“灵脉躁动，绝非小事。或许，我们应该派人，去山下巡查一番。”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传令下去，加强青云山各处的守卫，尤其是通天峰的灵脉源头，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众首座齐声应道。
夕阳，渐渐落下山巅，夜幕，缓缓笼罩了大地。青云山的道观之中，亮起了一盏盏灯火，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张小凡，正行走在黑暗的山林之中，朝着通天峰的方向，一步步靠近。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重聚碧瑶的魂魄，让她，再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