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油,是陈年积郁的血煞气。
竹简上的八个大字仿佛被这一眼看穿,化作一阵青烟,“噗”的一声散了。
整卷《玄枢药经》瞬间变成了一沓空白的竹片,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简骨架悬在半空。
“玩我呢?”苏清漪磨了磨后槽牙。
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适时弹出,红得刺眼:【检测到高维信息载体处于待机状态。需以药神骨承体血为墨,重写疫解。注:普通血液无效,需舌尖精血。】
苏清漪没有犹豫,舌尖往牙齿上一抵,狠心一咬。
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她张口,“呸”的一声,一滴殷红的血珠精准的砸在那空白的竹简上。
血珠没有晕开,反而在竹片上游走,最后凝成了一行极细的小字。
字迹狰狞:
“丹非药,乃锁。”
苏清漪的瞳孔猛的一缩。
这就解释通了。
为什么先帝要假死入椁,为什么要有这满城的活人祭祀。
所谓的九转龙髓丹,根本不是给人吃的长生药,它是一个必须不断充能的封印器。
“咳——”
身后的夜玄凌身子一歪,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溅起几缕白烟。
他强撑着没倒下,颤抖着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截漆黑的指骨,约莫两寸长。
那是他母妃当年自焚前,硬塞进他手心里的遗物。
这么多年,他一直贴身带着,只当是个念想,此刻这骨头却异常滚烫。
“那是……”旁边一直守着的沈婆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药宗守陵人的指骨!那是只有守陵人才有的引火骨啊!”
没等苏清漪细想,夜玄凌手里的指骨突然自行飞出,笔直的撞进了悬浮的药椁之中。
指骨触碰到竹简的瞬间,腾起一股幽蓝色的冷火。
火光不热,却极亮。
在这蓝光映照下,药椁原本漆黑的内壁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那些符文不是写上去的,而是刻进去的,每一道笔画都像锁链,死死的扣住了棺底。
系统面板刷新:【解析完毕。符文功能:高阶生物封印。封印对象:前朝疫蛊母种。】
“原来如此。”苏清漪看着那些符文,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滑,“我们一直以为是在治病,其实是在修牢房。这棺材底下压着的,才是真正的源头。”
“小满!”苏清漪低喝一声。
这孩子跟她早有默契。
他甚至都没看苏清漪一眼,手里那枚还没完全枯萎的豆壳再次发力,狠狠嵌入了药椁侧面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
咔嚓。
豆壳里的青芽疯长,顺着缝隙钻了进去,搅动着里面的机括。
一声机簧弹响,药椁底部的暗格弹了出来。
暗格里只有一盏落满灰尘的青铜灯台。
灯油早就干得只剩一层硬壳,灯芯也只剩个黑头。一股焦糊味传来,其中还混杂着地窖的霉味。苏清漪甚至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苏家特制防潮漆的气味。
那是百草堂地窖被烧毁的那一夜,她亲手点燃,又在大火吞噬一切前亲手掐灭的那盏引火灯。
苏清漪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盏灯为什么会在先帝的陪葬棺里?
裴砚之的声音阴冷的回荡着:“苏清漪,你终于懂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的神药?丹若启,蛊母醒,天下尽成药奴!而钥匙……从来就在你自己手里。”
话音未落,观星台四周的地面突然剧烈翻滚起来。
咔啦啦——
泥土崩裂,数十具身披重甲的东西破土而出。
它们的盔甲嵌在肉里,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条金线在游走,是被彻底炼化后的完美药奴。
“吼!”
为首的一具活尸嘶吼一声,速度极快,手里的长刀带着风声劈向夜玄凌。
“找死!”
夜玄凌虽然毒入心脉,但杀性还在。
他强提一口真气,指尖那枚玉珏碎片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凌厉的白光。
噗!噗!噗!
三颗头颅冲天而起。
但也仅此而已了。
夜玄凌身子一晃,单膝跪地,哇的又是一口血。
而那三具被斩首的活尸并未倒下。
它们的脖颈断口处没有喷血,反而涌出大量紫色苔藓。
那些苔藓如同肉芽,飞快交织缠绕,眨眼间就重新编织出了一个新的头颅轮廓。
系统报警:【敌方具备无限再生特性!能量源:紫斑变异线粒体。】
“这是要耗死我们。”苏清漪眼神一厉。
这紫斑苔藓,本质上和她是同源的,都靠吞噬生命力来运作。
既然对方能用这东西修补身体,那她就能把这能量抽干。
“借个火。”
苏清漪反手在自己额角的伤疤上一抠。
那里刚刚被雷劈过,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带着她身体最本源的痛觉记忆。
她将那块带着血丝的焦痂混入青铜灯台的残灰中,用银针挑起一团,看都没看,直接反手拍进了自己左胸那个空洞里。
“吸!”
一声低喝。
左胸的空洞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吸气声。
呼——
狂风平地而起。
那些刚刚才把脑袋长好一半的活尸,突然动作整齐划一的僵住了。
它们身上那些紫色的苔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剥离,化作一道道紫色的流光,涌向苏清漪的胸口。
“既是丹锁了邪祟,那就由我,亲手砸了这把锁!”
苏清漪脸色惨白如纸,但双眼亮得吓人。
随着海量的紫斑能量涌入,她的胸口处,那团混合了焦痂与灯灰的物质开始剧烈压缩旋转,最后竟在她那空荡荡的心室里,凝成了一枚暗金色的丹丸。
这丹丸一成,周围那些重甲活尸瞬间散成了一地枯骨和废铁。
轰隆隆——
失去了紫斑能量支撑的地面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悬浮在半空的药椁重重砸回地面,将观星台砸穿一个大洞,轰然下沉。
烟尘散去。
原本药椁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向下阶梯。
阶梯是汉白玉铺就的,每一级台阶的两侧,都用鲜红的朱砂刻着一个个名字。
苏清漪踉跄着走到边缘,低头看去。
第一级是“李二狗”,第二级是“王翠花”……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她曾经在药奴营见过、治过、甚至埋过的病人。
而在那阶梯的最末端,在那最后一级台阶上,赫然刻着三个崭新的大字:
苏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