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震的苏清漪耳膜生疼,眼前的虚空闪烁了几下,猛的炸裂成漫天飞雪。
刺骨的寒风直接灌进她的领口。
“苏清漪,你疯了!”
咆哮声夹着冰渣子打在脸上。
夜玄凌覆满冰棱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夜玄凌整个人都在抖,睫毛上挂着厚厚的白霜,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一片赤红。
“你若再断一骨,本王便斩你双足,把你锁在榻上一辈子!”
苏清漪知道,夜玄凌是认真的。
他的指尖呈现出一种青白色,寒气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传导过来,让苏清漪打了个寒颤。
“斩足?省省吧,你现在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
苏清漪没有理会他的威胁。
她右手两指间银光一闪,藏好的骨针以刁钻的角度,狠狠的刺入夜玄凌手臂的肘髎穴。
这一针没留手,直透筋膜。
夜玄凌闷哼一声,手臂瞬间麻痹,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
针孔处没有血喷出来,只有一线温热的红线缓缓渗出,是被这一针逼出的心脉余温。
“蛊毒加上极寒,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苏清漪甩开他的手,语气冷静,“你撑不过三日,我也等不了三日。”
话音未落,她左手多了一把极薄的手术刀。
没有犹豫,刀锋倒转,对着自己的右小腿狠狠的划下。
“呲——”
利刃割开皮肉,摩擦骨骼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鲜血喷涌而出,落在极寒的雪地上,腾起一阵白雾。
夜玄凌瞳孔骤缩,想扑过来,却因半身麻痹而踉跄跪倒,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清漪将刀尖探入伤口,撬动深埋在皮肉下的腓骨。
剧痛让她想吐,但苏清漪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自从在药冢里被剥离了软弱的情感扇区,这种肉体疼痛对她来说,只是一组需要处理的神经信号。
“咔嚓。”
一声脆响,一段两寸长的腓骨侧面被她硬生生削离,暴露在寒风中。
【警告:检测到极端低温。】
【骨相显影协议启动。痛感转译中……载体:人体腓骨;共鸣阈值:血脉同源者可全览。】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森白的断骨切面一接触到冷空气,无数细密的霜纹立刻在骨面上游走。这是苏清漪体内的热量在急速流失,也是一种霸道的药力在燃烧。
霜纹并非胡乱蔓延,而是互相勾连缠绕。红色的血线与白色的霜花交织,在骨头上绘制出一幅极为精细的动态地图。
夜玄凌还在挣扎,可当他视线触及那幅骨图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蜿蜒的红色线条,那水系的分布走向……分明是他母妃生前寝殿暗格里,那幅从未示人的《玉门地下暗河图》。
“抓人!就在前面龙脊矶北坡!”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踏碎了风雪。前方的雪岭上,一队身披白甲的骑兵冒了出来。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左眼覆着一只漆黑的玄铁眼罩。他是镇北军副帅,霍铮。
霍铮眼神锐利,隔着漫天风雪,一眼就锁定了浑身是血的苏清漪。
“放箭!死活不论!”霍铮的声音冷硬。
苏清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忍着剧痛,将那截还在显现地图的断骨,狠狠的嵌入备好的一支无镞箭杆顶端。她的动作十分熟练。
“送你个礼物,接好了。”
她单膝跪地,拉弓如满月。
崩!
弓弦震颤,带着体温的骨箭破空而出。
箭矢离弦的刹那,断骨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骨面上的霜纹瞬间融化,渗出一种淡金色的药液。药液在半空中拉出长长的金色尾焰。
箭矢飞掠过雪地,洒落的药液让积雪迅速消融,露出黑褐色的冻土。雪地两侧凝结出一排排巴掌大小的冰雕,是向玉门关方向跪拜的药童模样。
哪怕隔着数十丈,霍铮也能看清,其中一个药童冰雕的眉心处,烙着两个蝇头小楷——癸未。
霍铮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他被苏家药行捡回去的年份。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霍铮不顾箭势,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用戴着厚皮手套的大手,精准的抓向飞来的骨箭。
“啪!”
掌心触及骨面,一股带着苏清漪体温的痛感顺着神经直冲头顶。骨箭没有穿透手掌,而是在他掌心炸开一团冰蓝色的光雾。
冰晶顺着他的手背蔓延,冰冷中带着一股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咔!”
霍铮脸上戴了十年的玄铁眼罩,承受不住这股共振,崩出一道裂纹,随后炸的粉碎。
在他那只瞎掉的、布满疤痕的左眼皮上,冰晶药纹扭曲着拼合起来。最终,它们与断骨上的纹路完全契合,在他皮肉上显现出两个字:癸未·母。
“这……这是……”
霍铮浑身剧震,胸口一闷,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军粮车。
哗啦一声。
粮车倾覆,滑出了一个压在车底的旧襁褓。襁褓破旧不堪,露出来的一角内衬是特殊的靛蓝色。这是苏家嫡系专用的秘制染料,遇血就会显现金色。
此刻,那块布对着苏清漪额间渗出的金色汗液,发出微弱的荧光。
轰!
远处玉门关城头上,七座熄灭的烽燧台突然腾起冲天烈焰。火焰是幽冷的蓝色,在风雪中扭曲盘旋,最终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燃烧的金篆体温字。
玉门关下,守着枯竭冻泉的陈伯猛的抬起头。他那只断了三根手指的手剧烈颤抖,浑浊的老眼里涌满泪水:“是百草堂的百字火……是小姐!小姐还活着!”
更远的军营火灶旁,小满正蹲着烧火。她左手那个烫伤般的晶状凸起突然亮起,一滴金色血液滴入灶膛。冷灶里的烟灰无风自动,在半空中浮现出一尊微型药鼎的虚影。鼎腹上四个大字若隐若现——灶君引路。
苏清漪看着这一幕,再也撑不住了。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猛的袭来,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身子一软,向后栽去,顺着积雪的斜坡滚进了一条避风的雪沟里。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听到一阵沉闷的驼铃声。
“……真是倒霉,这种鬼天气还能捡着个死人……”
一个苍老沙哑的妇人声音,模糊的钻进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