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微光在她掌心跳动了一下。
苏清漪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一阵嗡鸣声就从她身侧传来,直接震动了她的骨头。
声音来自玉门关的城墙。
墙体上用来加固砖石的骨钉,正在高频震颤。
三百枚骨钉同时发出无声的共鸣。
震动加剧,每一枚骨钉的钉尾处都缓缓亮起一行细小的篆字——霍氏癸未。
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雪光下亮起,让整面城墙显得阴森肃穆。
苏清漪的心脏猛的一沉。
霍氏……
她的目光立刻转向身旁那个高大的身影。
几乎同时,她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高密度同源骨质反应……触发“骨相共鸣”协议。】
【权限密钥:苏氏嫡系血脉。】
原来是这样。
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这是一个用霍家先人骸骨筑成的阵法,而自己,就是那个开锁的人。
苏清漪不再犹豫,攥紧手里那截从自己腿上撬下的断骨,踉跄着扑向城墙。
寒风灌进她破损的裤管,伤口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
在三百枚骨钉的正中央,有一个稍大的主钉孔,空着。
就是这里!
苏清漪用尽力气,将那截还沾着血肉的断骨,狠狠的按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断骨严丝合缝的嵌入孔中。
瞬间,苏清漪腰间那枚青鳞扣上的赤光轰然迸发,强烈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骨相共鸣已激活。开始进行血脉信息比对……】
系统提示音消失的瞬间,苏清漪感到一阵虚脱。
一道道金色的光线从她体内迸射而出,穿透皮肉。
她的骨骼、经络和血管,都以透明的立体虚影形态,被投射到了墙壁上。
苏清漪的骨骼影像穿透砖石,与墙内三百枚霍氏骨钉中残留的血脉印记产生了共振。
嗡——
整面墙壁的温度骤然升高,表面的冰霜迅速融化蒸发,升腾的白雾驱散了幽蓝的光芒。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带着血腥味。
霍铮单膝跪地,用战刀撑着身体,嘴角的鲜血滴在雪地里,烫出一个个小坑。
他抬起头,那只覆盖着金色薄膜的独眼死死盯着墙上苏清漪的骨骼虚影,嘴角抽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原来……你真是我表姐。”
这声“表姐”沙哑又清晰,砸进苏清漪的耳朵里。
不等苏清漪回应,霍铮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
他颤抖着解开红布,露出一截泛黄的指骨。
那是一截女人的指骨,上面用细刻刀工整的刻着几个字——百草堂,霍氏。
“我娘临终前留下的,”霍铮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若遇苏家嫡亲,以此为信物。”
他将那截指骨塞进苏清漪冰冷的手心。
“用它……烧了这该死的霜骨哨。”
指骨接触到苏清漪掌心伤口渗出的血液,轰的一声,一捧纯金色的火焰从她掌心升腾而起,温暖却不灼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沅突然冲到墙角的一道裂缝前。
那道裂缝被冻开,深不见底。
阿沅没有犹豫,将怀里的铜镜直接沉了进去。
镜子没有落底,而是被某种力量悬停在半空。
镜面被激活,投射出一幅画面。
霜骨哨的内部,每一枚骨钉的末端都牵引着一缕极细的黑气。
三百缕黑气汇聚在一起穿过地脉,最终连接到一个悬浮在半空、不断搏动的黑色囊状物上。
透过半透明的囊壁,能隐约看到里面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摄政王!”小满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裴砚之那个叛徒!他在用整个哨阵,吸摄政王夜玄凌的阳寿和龙气,炼他自己的长生蛊!”
话音未落,她已经扑到裂缝前,举起长满晶体的左手,将金色的血液滴入缝隙。
“给我断!”
金血落下,无数翠绿的嫩芽瞬间破土疯长,拧成一股藤蔓,精准的缠住连接所有黑气的主钉,然后猛的一拽!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三百缕黑气齐齐断裂,黑色的长生蛊囊剧烈一颤,迅速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陈伯已经冲到墙心。
他摸出一条红绳,将七片碎裂的骨笺飞快串联起来,双手翻飞结成一个百草童子拜月印,重重的按在苏清漪嵌入的断骨上。
“百草归宗,温髓开阳!”
印成!
三百枚霍氏骨钉同时爆发出金光,钉身上,《温髓篇》的全文逐字浮现,烙印在城墙之上。
远处,屹立百年的霜骨哨发出一声哀鸣,轰隆一声,哨塔顶部炸裂!
一股浓郁的黑色寒毒冲天而起,正是阵法百年积存的阴煞之气。
寒毒没有四散,而是在空中盘旋,化作一道黑色龙卷,全部朝着苏清一的断骨处倒灌而入!
“呃!”
苏清漪发出一声闷哼,感觉骨髓都快被冻结了。
一层白霜以她右腿为中心,迅速蔓延至全身,将她整个人冻住。
可苏清漪没有倒下。
她昂着头,浑身挂满冰霜,目光穿过风雪,死死望向龙脊矶方向。
一枚青绿色的孢子,从她心口缓缓浮起。
孢子裹挟着一缕刚从长生蛊囊中挣脱的、属于夜玄凌的微弱气息,在空中舒展,化作一只碧绿的信鸟,振翅向西,消失在天际。
“噗通。”
霍铮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
他捧起掌心由母亲指骨燃尽的金色灰烬,迎着风雪撒向空中。
“娘,”他低声说,“我找到家了。”
远处,隐约传来江水奔流之声。
水下深处,仿佛有什么尘封的锁扣,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一切尘埃落定。
苏清漪僵立在原地,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风雪小了一些,但吹在皮肤上的感觉却更加锋利。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被霍铮母亲指骨火焰灼烧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伤痕。
但在皮肤之下,一道极细的霜白色纹路,正缓缓的、一寸寸的朝着她的手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