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风顺着领口钻进骨头缝。
葬龙渊底下没有黄金,只有一股硫磺和陈年血腥混合的臭味。
脚下的黑玄武岩路面上长满暗红色苔藓,踩上去“咕叽”作响,脚感湿滑黏腻。
正中央那座巨大的石台,在幽绿的鬼火下显得格外扎眼。
石台呈八角形,正中间凹刻着八个狂草大字:“双生同祭,龙脉重续”。
“果然来了。”
夜承渊站在石台边缘,那一身紫金蟒袍被湿气浸透,颜色深得发黑。
他披头散发,脸上的肌肉扭曲,再不见半分儒雅。
而让苏清漪头皮发麻的,是他身后悬浮的那九具东西。
那是九具活的标本。
九个身形娇小的少女,被透明的丝线吊在半空,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
她们的五官,竟然都与幼年时的苏清漪有七八分相似。
“好久不见,我的好侄女。”夜承渊抬起手,指尖在那九具“苏清漪”身上虚点了一圈,嘴角咧到一个夸张的弧度:“看看她们,多完美。可惜全是赝品,只有你,才是那个能开启龙脉的唯一正版。”
苏清漪忍住胃里的翻腾,目光越过那个疯子,落在了石台复杂的凹槽纹路上。
那一瞬间,她差点气笑了。
这也叫上古阵法?
这分明是她当年写那本扑街小说时,为了凑字数查资料,随手画在废稿上的“生物反应釜”结构图。
那些弯弯绕绕的凹槽是为了增加接触面积的导流管,而那个核心的祭祀坑,则是按照青霉素发酵罐的内胆设计的。
“你偷看了我的废稿?”苏清漪挑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这玩意儿在设定集里是被我删掉的黑历史,因为逻辑不通。你竟然把它当真理?”
夜承渊显然听不懂什么叫“废稿”,只当这是苏清漪死到临头的胡言乱语。
他猛的挥袖,那九具傀儡齐齐睁开眼,眼眶里只有蠕动的肉芽。
“废话少说!当年的长公主,剖腹取女时其实诞下了双胎!你以为你是独生女?笑话!这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若无双生子血祭,如何能承载龙脉的霸道?”
夜承渊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语气斩钉截铁。
“双生?”苏清漪冷笑一声,刚想反驳这是什么烂梗,耳边突然传来吴婆子微弱的魂音,断断续续的。
“小姐……别信那个老畜生。当年老身就在产房外……只有一个。那是他为了凑齐‘双生引’的条件,硬生生造出来的概念。他这几十年抓这么多像您的孩子,就是为了炼制一个人工的‘双生胎’。”
与此同时,系统界面自动弹出了林嬷嬷那本烧了一半的《药典》扫描件,在《胎引篇》那一页的夹层里,显现出一行被血浸透的蝇头小楷:
【真胎饮温髓,假胎喂蛊卵。二者合一,以假乱真,骗过天道。】
好家伙,这哪是阵法,这是在搞基因欺诈。
“想要双生血是吧?”
一直沉默的夜玄凌忽然动了。
他没有废话,手中的长剑倒转,剑刃在手腕上狠狠的一抹。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但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接将血淋淋的手腕按进了石台边缘那个写着“阳”字的祭槽里。
“你要皇族血脉,本王给你。你要双生羁绊……”夜玄凌转头看向苏清漪,那双向来冷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亮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是本王的命。这算不算双生?”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夜承渊没想到夜玄凌这么干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滚烫的鲜血顺着凹槽极速流淌,瞬间点亮了整个石台的纹路。
就在这一刹那,苏清漪感觉自己心口那根“护心蛊”的金线猛的跳动了一下。
她早就在赌这一刻。
早在跳下来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注射了高浓度的提纯青霉素。
此刻,这具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抗生素移动库。
随着夜玄凌的血激活了石台的连接机制,那所谓的“阵法”瞬间变成了连通器。
“系统,最大功率释放!”
苏清漪瞳孔深处的数据流疯狂刷新。
【指令确认。生物反应釜已激活。】
【原料:皇族活性血液(高糖培养基)。】
【催化剂:神农药神血脉。】
【产物:超级青霉素菌群。】
原本应该泛起血光的石台,突然冒出了诡异的白烟。
紧接着,夜承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流淌在凹槽里的鲜血迅速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白得发毛的菌丝。
那些菌丝迅速生长,顺着石台的纹路蔓延开来,眨眼间就爬上了那九具悬浮的药傀身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妖法?”夜承渊踉跄着后退一步,他引以为傲的蛊术在这些白色菌丝面前不堪一击。
滋滋滋——
那是菌丝吞噬蛊虫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那九具药傀体内的蛊虫感受到天敌,开始剧烈挣扎,发出尖锐的嘶鸣,但在这种工业级的“真菌轰炸”下,它们被迅速分解,化为脓水。
“这不叫妖法,这叫科学。”
苏清漪踏前一步,脚下的菌丝自动避开她的鞋底。
她在幽暗的冷光中负手而立,虽然没穿白大褂,但那份掌控一切的气场却显露无疑。
“你的‘双生祭’,本质上就是利用同源血脉共振来激活蛊母。可惜啊,你偷了我的图纸,却不懂我的原理。”
她抬手指了指那些正在迅速枯萎的蛊虫,“现代制药靠的是无菌发酵,不是活人献祭。你这环境卫生太差,杂菌太多,我不过是帮你‘杀杀菌’而已。”
“不可能……我的蛊王……我的龙脉……”夜承渊看着满地白毛,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他谋划了二十年的大局,竟然被一堆霉菌给毁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苏清漪眼神骤冷,手中的手术刀在指尖挽出一个刀花,刀尖直指深渊尽头那扇若隐若现的石门,“当年你逼我母亲喝下那碗‘温髓引’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现在,该轮到你尝尝被当成培养皿的滋味了。”
石台上的菌丝仿佛听懂了她的指令,汇聚到一起,猛的扑向夜承渊。
夜承渊发出一声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狼狈的转身,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黑暗深处的石室,而在他身后,那一尊巨大的青铜药鼎正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仿佛正张开大口,等待着最后的祭品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