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更漏滴答作响,殿内气氛压抑。
殿内龙涎香的味道浓得发腻,还混着一股老人身上的味道。
苏清漪虽然蒙着黑缎,但系统雷达早已将殿内的红外热成像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
那团代表皇帝的红色热源十分微弱,而在其胸腔位置,却有一团诡异的冷蓝色光点正在搏动。
“太医院院判袁章,叩见摄政王。”
老院判跪在地上,手里的托盘都在抖,上面的参汤溅出来几滴,烫得他手背发红却不敢吭声,“陛下刚醒,正进补……”
“补?”苏清漪轻嗤一声,手里的盲杖在金砖地面上“笃”的敲了一下,清脆的回声让老院判浑身一颤,“再补两碗,明年的今天就可以给陛下上坟了。”
“放肆。”老院判猛的抬头,却对上夜玄凌冰冷的眸子,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吞了回去。
榻上的皇帝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声音嘶哑又费力:“皇叔……这位是……”
“能救你命的人。”夜玄凌简单说道,侧身让出路来。
苏清漪没有行礼,径直的走到龙榻前。
她甚至没坐锦墩,只是微微侧头,像是在聆听什么。
“呼吸频率每分钟十二次,伴有哮鸣音;呼出气体带氨味。”苏清漪冷静的报出一连串症状,“舌苔青滑,指甲发紫。袁太医,这可是标准的重金属中毒加寄生虫感染并发症,你管这叫虚?”
老院判脸色惨白:“你……你胡说。这是气血两亏……”
“是不是胡说,问问它就知道了。”
苏清漪突然伸手,准确的扣住了皇帝的手腕。
【系统提示:目标体内生物活性极高,建议立即阻断神经传导。】
她借着把脉的姿势,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从袖中摸出一块雪白的丝帕:“陛下嘴角有汤渍,得罪了。”
就在丝帕拂过皇帝唇角的瞬间,她指缝间藏着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快得出奇。
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根银针已经刺入了皇帝舌底的金津玉液两穴之间——那是中医里的鬼穴,也是心蚕蛊通常藏身的巢穴入口。
“呕——”
皇帝双眼猛的暴突,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荷荷怪响。
他脖颈处的皮肤下,有个东西在快速游走,那团凸起顺着食道快速上涌,速度快得惊人。
“盆。”苏清漪厉喝。
一旁的小太监吓傻了,手里的痰盂还没递过去,皇帝已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没有污秽物。
只有一滩清水,和一条在水里剧烈扭动的白色虫子。
那虫子约莫寸许长,通体透明,但在它的尾部,赫然套着一个微小的金色圆环,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
“啊——”
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几个胆小的宫女直接吓晕了过去。
老院判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指着那虫子不停发抖:“天……天罚,这是天罚啊。陛下龙体违和,是遭了邪祟……”
“天罚个屁。”
苏清漪抬起脚,在那虫子企图弹跳逃跑的瞬间,精准的踩住了它的半截身子。
靴底碾压。
“吱——”
虫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是高频声波,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清漪面无表情的从发髻上抽出备用的长针,对着那还在挣扎的虫头狠狠的扎下。
这一针,带了微弱的电流。
虫身瞬间僵直,不再动弹。
而那尾部的金环也因为虫体的收缩而脱落,“叮”的一声滚落在地,转了几圈,停在了老院判的膝盖前。
苏清漪用帕子隔着手,捡起那枚金环,举到眼前。
即使蒙着眼,她也知道上面刻着什么。
系统扫描早已给出了高清大图。
“永昌七年,宗正监制。”她一字一顿的念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如果我没记错,永昌七年,正是宗正府接管皇室玉牒修订的那一年。怎么,宗正大人除了修谱,还兼职养虫子?”
殿内一片死寂。
夜玄凌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那是先帝的遗诏附录,一直封存在摄政王府的密档里。
“药妃所制镇心蛊,本为替幼帝挡灾,以母体养煞,以子蛊护心。”夜玄凌的声音低沉有力,字字清晰,“然宗正暗中调换虫种,将护心蛊改为控心毒,意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榻上的皇帝浑身颤抖,死死的盯着那个金环,眼泪夺眶而出。
“母妃……”他声音嘶哑,带着二十年的怨恨,“母妃临终前抓着朕的手说……若有一日清漪归来,便是朕解脱之时……朕一直以为那是她在说胡话……”
他挣扎的想要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苏清漪:“你是……你是皇姐?”
苏清漪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她将金环“当”的一声扔在御案上,语气冷淡:“陛下搞错了。我只是百草堂的大夫,今日进宫,不为认亲,只为取回母妃被窃之物。”
“这金环,本该是嵌在药碾簪底座上的锁扣。”
她没空打什么感情牌。深宫之内,利益远比感情可靠。
老院判看着那个金环,整个人都垮了。
他突然开始疯狂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不怪我,不怪我啊。是淮阳郡王,是他逼我的!”
老院判哭嚎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说若我不帮他控制药量,让陛下保持虚弱,他就要揭发当年我也参与了焚烧疫病帐的事……我也是被逼的啊。”
“带下去。”夜玄凌厌恶的挥了挥手。
几个禁军冲上来,粗暴的将老院判拖了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苏清漪转身欲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夜玄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
“刚才那一针,”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极轻,却十分笃定,“并没有刺入穴位。你是故意划破了自己的指尖,让银针沾了血。”
苏清漪身体微微一僵。
“那虫子不是被针扎出来的,”夜玄凌的目光落在她笼在袖中的右手上,“它是闻到了你的血味,自己跑出来的。它认你为主。”
苏清漪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这男人,眼睛太毒。
“王爷既然看破了,又何必说破。”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将那根染血的银针小心翼翼的收入特制的密封管中,“有些秘密,烂在肚子里比较安全。”
“窗外有人。”夜玄凌突然转换了话题,眼神扫向殿外的一处阴影。
那里,新上任的御药房总管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那是苏清漪这几日连夜赶出来的《大靖医典》初稿,正战战兢兢的候旨。
改朝换代,从一本医书开始。
苏清漪整了整衣袍,推开殿门,夜风灌入,吹散了殿内那股沉闷的气味。
她大步走入夜色中,那根密封管在袖中微微发烫。
刚才那一瞬,她感觉到体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躁动,像是沉睡的火山被唤醒。
那只死去的虫子在遇到她血液的瞬间,传递回来一种恐怖的饥饿感。
那不是虫子的饥饿。
那是她这具身体的渴望。
回到百草堂的密室,苏清漪反锁房门,将那根染着她和皇帝混合血液的银针,缓缓插入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药炉之中。
“系统,启动母皿逆向追踪程序。”
【警告:此操作将消耗宿主大量气血,是否继续?】
“继续。”
苏清漪盯着药炉中腾起的诡异红烟,眼神幽深。
既然这具身体是一个好容器,那就让她看看,这容器到底能装下多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