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原的风刮在身上,像是刀子在一下下刮着骨头。
苏清漪拢紧了那件并不怎么御寒的狐裘,感觉脚指头已经冻麻了。
她跺了跺脚,脚底板撞上冻硬的土块,传来一阵钝痛。
“这破古代,连个暖宝宝都没有。”苏清漪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团白气,心里默默给系统记了一笔:回头高低得把发热贴的流水线整出来,这可是过冬的硬通货。
身旁,霍骁正领着一帮士兵,吭哧吭哧的往雪地里埋陶瓮。
那动作小心翼翼的,跟埋地雷似的。
“苏……苏提举,”霍骁一张粗犷的大脸冻得通红,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凑过来,眼神直往那些陶瓮上飘,“这玩意儿真能顶千军万马?俺瞅着就像是个大号的咸菜坛子。”
“咸菜坛子?”苏清漪瞥了他一眼,从袖口掏出一双系统兑换的加厚橡胶手套戴上,“这里面装的是高纯度樟脑和薄荷脑,我还加了提纯三遍的硫磺粉,以及一点加了料的曼陀罗精油。一旦遇上冷风再被外力击碎,产生的低温气溶胶能瞬间扩散五百米。”
霍骁听得两眼发直,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啥……胶?”
“你就当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烟。”苏清漪懒得解释,指了指远处的土丘,“记住我教你的口令,时辰一到,不管是摔还是砸,必须让这东西见风。”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风雪。
夜玄凌披着一身玄铁甲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整个人却挺得像杆标枪。
他翻身下马时踉跄了一下,谢影眼疾手快的扶住,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这人是铁打的吗?刚才还在鬼门关打转,现在就要上战场?
苏清漪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夜玄凌低声对谢影吩咐:“若本王撑不住倒了……带她先走,别回头。”
声音不大,正好顺风钻进苏清漪耳朵里。
谢影眼圈一红,声音都在抖:“王爷!药神说了,您还欠她三百两诊金,没还清不准死!”
“纠正一下。”
苏清漪几步跨过去,直接把一瓶葡萄糖液塞进夜玄凌手里,“是三千两,算上刚才的急救费和现在的精神损失费,还得加利息。你要是敢赖账死在这儿,我就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挂在百草堂门口招揽生意。”
夜玄凌接过带着体温的瓶子,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掌心。他抬眼看着苏清漪,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竟带上了一点笑意:“本王这条命……还真是越来越贵了。”
“知道贵就省着点用。”苏清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那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各就各位,那是三万骑兵,不是三万头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地平线尽头,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正贴着地面卷过来。
那是北狄的先锋铁骑,马蹄声轰隆隆的,震得地上的雪沫都在跳舞。
领头的正是那个被王得禄忽悠瘸了的北狄先锋官,此时正做着攻破京城、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美梦,手里弯刀挥得跟风车似的。
“冲啊!大靖皇帝死了!京城就是没牙的老虎!”
眼看着那群骑兵就要冲上白鹭原,苏清漪站在高台上,深吸一口气,猛的扯下了身上的黑斗篷,露出一身素白的广袖裙。
风雪中,她这一身白裙扎眼极了。
“动手!”
她一声厉喝,手中那枚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药神印重重拍在栏杆上。
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这就叫仪式感。
随着这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边军同时砸碎了陶瓮。
“砰!砰!砰!”
刺鼻的辛辣味混合着奇异的凉意瞬间炸开。
白色的浓雾迅速扩散,眨眼间就吞没了半个原野。
这不是普通的雾,是带着致幻成分的化学武器。
冲在最前面的北狄骑兵首当其冲。
那先锋官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空荡荡的雪原上,突然冒出了无数身穿白衣、面目狰狞的恶鬼,正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
“鬼……鬼啊!”他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弯刀下意识的往前乱砍,“别过来!都别过来!”
这一砍,直接把旁边副将的脑袋削掉了一半。
“你疯了!”后面的骑兵惊恐大叫,可在吸入白雾后,那声音听在先锋官耳朵里,却变成了恶鬼的咆哮。
战马受惊嘶鸣,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阵型彻底乱了,有人对着空气挥刀,有的抱头鼠窜,更多的人则是在幻觉中把屠刀挥向了自己的战友。
自相残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比真正的战场还要渗人。
“就是现在!”
侧翼,霍骁听着那边的动静,兴奋得眼冒绿光,手中鼓槌狠狠的砸向牛皮大鼓,“咚——!”
这一声鼓响,如同惊雷。
夜玄凌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带着三千精骑从斜刺里杀出,轻而易举的就冲散了敌军阵型。
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术,对面已经把自己玩崩了。
混乱中,一道灰色的身影猫着腰,正试图借着白雾的掩护往北狄大营的反方向溜。
是王得禄。
这老太监精得像鬼,一见势头不对,立马脚底抹油。
可惜,他遇到的是苏清漪。
“想去哪啊,王公公?”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王得禄浑身一僵,抬头就看见苏清漪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高台,好整以暇的挡在他面前,手里还捏着根细长的银针,在雪光下闪着寒芒。
“你是人是鬼……”王得禄牙齿打颤,腿肚子直转筋。
“我是你的债主。”苏清漪摘下兜帽,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温度,“你身上那股子安魂草的味道,隔着二里地我都闻得见。怎么,忘了我说过的话?这药既然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
王得禄脸色大变,袖中匕首猛的探出,就要做困兽之斗。
苏清漪不退反进,手腕一翻,银针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的刺入他后颈的风池穴。
“你可知,安魂草遇上高浓度薄荷脑,会让人全身肌肉瞬间瘫痪?”
话音未落,王得禄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啪叽一声瘫软在雪地里,除了眼珠子能转,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带走,这可是咱们跟北狄谈判的好筹码。”苏清漪嫌弃的把那根针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远处,喊杀声渐歇。
夜玄凌策马而来,黑色的甲胄上挂满了冰霜和血迹,肩膀上还落着一层薄雪。
他在苏清漪面前勒住马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男人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强弩之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丝毫不见疲态。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的纹路里还渗着血丝,声音沙哑却坚定:
“回城。你的百草堂……该换块御赐的金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