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笑几乎是飞奔回闲王府的。一路上,她心中思绪纷乱,设想了无数种姬无夜带回的“圣意”可能——是质问?是怀疑?还是……更糟的圈套?
踏入王府大门,周管事早已候在门口,面色凝重地低语:“王爷在书房等您,宫里……来了天使(皇帝使臣),刚走。”
唐笑笑心头一紧,快步走向书房。推开门,只见姬无夜临窗而立,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白玉棋子。窗外暮色渐沉,将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
“王爷。”唐笑笑关上门,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姬无夜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回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唐家老宅,收获不小?”
唐笑笑瞬间明了,他已知晓!是暗卫禀报,还是他本就有所预料?她来不及细想,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将老宅密室所见——甲胄、账册、宫灯令牌,以及自己当机立断祸水东引、派人去京兆尹投状之事,快速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姬无夜静静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唯有在听到“宫灯令牌”时,眼底掠过一丝冰寒。
“……情况紧急,我只能行此险招。王爷,陛下那边?”唐笑笑说完,心悬到了嗓子眼。
姬无夜放下棋子,走到书案后坐下,示意她也坐。“陛下召我入宫,确实与三皇子之事有关,但更深层,是有人借机弹劾本王……拥兵自重,结交外臣,图谋不轨。”
唐笑笑倒吸一口凉气。这指控比想象中更狠辣!
“弹劾者,是都察院几位御史,以及……吏部侍郎。”姬无夜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证据嘛,捕风捉影,无非是本王与边关将领的寻常书信,以及……你近日风头太盛,‘匠作司’权柄日重,被说成是本王敛财、培植势力的工具。”
唐笑笑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套组合拳!一边在朝堂弹劾姬无夜,一边引她发现唐家谋逆的证据。无论哪边坐实,都能将闲王府置于死地!三皇子之死,不过是个引子,一个让皇帝猜忌、让对手发难的绝佳借口!
“那陛下……”唐笑笑声音发紧。
“陛下,”姬无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自然是……龙颜震怒。斥责了御史言辞无状,但也申饬了本王,要本王‘谨言慎行’,并令本王……暂停一切军务,在府‘静思己过’。”
削权!软禁!
虽然皇帝没有完全听信弹劾,但这态度已足够危险!闲王府此刻如同站在悬崖边上!
“不过,”姬无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唐笑笑,“陛下同时也收到了一份……有趣的‘投诚状’。”
唐笑笑心猛地一跳!
“就在本王出宫前,京兆尹火急呈报,有人敲登闻鼓,状告唐家老宅私藏军械,疑似与前朝逆党有关。”姬无夜指尖轻叩桌面,“状纸和部分账册副本,已呈送御前。陛下当着本王的面,看了。”
唐笑笑屏住呼吸,等待下文。她这一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皇帝会如何解读?
“陛下初时惊怒,但细看那账册副本,年代久远,且所涉之事模糊,更像陈年旧账。”姬无夜缓缓道,“加之状纸是以‘唐家旧部’名义投递,言辞间对你多有维护,指你是‘被奸人利用’。陛下沉吟片刻,说了句……”
他顿了顿,模仿着皇帝那威严又莫测的语气:“‘唐氏一介女流,执掌匠作司不久,若真与逆党有染,岂会如此蠢笨,让人轻易拿到这等证据?更遑论主动曝出?此事,恐是有人欲借唐家旧事,行构陷之举,一石二鸟。’”
唐笑笑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赌对了!皇帝果然多疑,但这多疑此刻成了他们的护身符!主动曝光,反而洗脱了大部分嫌疑,并将水搅浑,让皇帝意识到了背后的阴谋!
“陛下已下密旨,令内廷司暗中查封唐家老宅,秘密清查那密室。在查明真相前,此事不得声张。”姬无夜看着她,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你这一步,走得虽险,但时机、方式,恰到好处。”
得到他的肯定,唐笑笑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实处一半,但随即又提了起来:“那密室里的甲胄……”
“无妨。”姬无夜语气笃定,“既然是‘有人构陷’,那密室里的东西,是真是假,是陈年旧物还是新近放入,就大有操作空间了。内廷司里有本王的人。”
唐笑笑瞬间明悟。是啊,皇帝既然怀疑是构陷,那查案的人就至关重要!姬无夜显然有能力影响调查方向,甚至可以将那些军械“解释”为别人栽赃!这需要极高的权势和手腕,但姬无夜显然具备。
危机暂时缓解,但根源未除。
“王爷,那引我去老宅的人,还有这宫灯令牌……”唐笑笑将那块冰冷的令牌放到书案上。
姬无夜拿起令牌,仔细端详,眼神冰冷。“‘遗老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宫灯图案,并非贵妃所用‘百鸟朝凤’,而是前朝内廷‘司灯监’的一种隐秘标识。看来,他们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他放下令牌,看向唐笑笑,目光深沉:“你今日处理得极好。临危不乱,果决狠辣,颇有……本王之风。”
这算是他极高的赞誉了。唐笑笑脸上微热,心中却忍不住吐槽:“谁要像你啊腹黑怪……不过听起来还挺受用?”
姬无夜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肃然道:“此事尚未了结。对方一计不成,必有后手。三皇子之死,朝堂弹劾,唐家秘库,这几件事看似独立,背后必然有联。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王爷打算如何?”
“明日,本王虽被‘静思’,但你可代本王入宫一趟。”姬无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去谢恩。”
“谢恩?”唐笑笑一愣。
“谢陛下明察秋毫,未因唐家陈年旧事及小人构陷而迁怒于你。同时,”他压低了声音,“将你手中那份……关于边军粮饷异常流向的原始账册摘要,找个机会,‘不经意’地让该看到的人看到。”
唐笑笑心领神会。皇帝最忌讳什么?结党营私,动摇国本!边军粮饷是军队命脉,若这里面有问题,比什么唐家旧案更能触动皇帝的神经!这是要将祸水,引向真正可能触及皇帝逆鳞的地方!同时也暗示,构陷闲王府的人,可能与此有关!
“我明白了。”唐笑笑郑重点头。
“至于这块令牌和剩下的核心账册,”姬无夜收起宫灯令牌,“交由本王。‘遗老会’的事,本王来查。”
夫妻二人,在这一刻达成了高度的默契和分工。一个在明,以柔克刚,搅动风云;一个在暗,雷霆手段,直击要害。
看着姬无夜沉稳如山的身影,唐笑笑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盟友兼“室友”在,这波天崩开局,似乎……也不是不能翻盘。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周管事急促的声音:“王爷,夫人!京兆尹府派人来传话,说……说那投递状纸之人,在离开衙门后,于一条暗巷中……遭遇袭击,生死不明!”
唐笑笑瞳孔一缩。
姬无夜眼神瞬间冰寒刺骨。
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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