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士敏锐捕捉到高行义话语里潜藏的威胁之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中原本高举欲重重落下的军棍,瞬间力度锐减。转瞬之间,二十棍的刑罚已然施完,王璟若刚欲起身,却被高行义一个眼神定在原地。刹那间,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王璟若搀扶而起,高行义则扯着嗓子高喊:“王统领伤痛难耐晕过去了,大伙赶紧带他回营疗伤。” 言罢,便与众人齐心协力、手忙脚乱地把王璟若抬回营地之中。
此刻,行刑军士匆匆前来禀报,声称二十军棍已如数打完,王璟若昏厥当场,此刻已被一群武进士们抬走救治。赵启德听闻,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微微点头说道:“既已责罚完毕,便派人好好为他医治。” 随即又转向众将,朗声道:“诸位将军,这些日子坚守关隘着实辛苦,都退下回去歇息吧,本官即刻起草奏报,为诸位请功,想来用不了多久,封赏便会降临。”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唯有王义脸色冷峻,一言不发,率领麾下众将快步离去。
此时,王璟若已被众人稳稳抬回营帐。高行义对着一众武举轻声说道:“王统领伤势颇为严重,我与常统领需为他上药疗伤,诸位兄弟切勿打扰王统领休养,暂且各自散去,若有事情,我自会召唤大家前来。”
待众人满心无奈地散去后,高行义才轻轻掀起帐门,缓缓走入。此时,王璟若已然睁开双眼,低声问道:“兄弟们都走了吗?”
高行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回应道:“走了,你感觉如何?”
王璟若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屁股都快被打烂了,还能怎样?好在我以内劲护住了筋骨,并未遭受重伤,只需调养数日便无大碍。”
高行义微微点头,说道:“那就好。不过这赵启德是燕王的人,当日他将你和常兄派作斥侯时,我便心生疑虑,料想离开晋阳城之际,他便已得到燕王指示,才有了今日之事。”
王璟若眉头紧皱,说道:“若果真如此,那赵启德的所作所为便能解释得通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身为领军主将,要对付我实在是轻而易举。”
常春听闻,急切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如火速离开,返回晋阳城,找晋王为你主持公道,如何?”
高行义听闻,连连摇头,说道:“糊涂啊!你们难道想当逃兵?虽说你们武艺高强,四处皆可去得,但这对晋王而言却是极为不利。如今朝中暗流涌动,原本晋王有你二人辅佐,尚有自保之力,你们若是这般离去,岂不是将他推向绝境?”
王璟若深以为然,点头说道:“高兄所言极是。今日在营中我坦然受刑,便是顾虑到这一点。我身负血海深仇,如今好不容易得以统领一军,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前功尽弃?这几日我便不再露面,你二人务必安抚好一众兄弟,莫要行事莽撞,给人留下把柄。”
三人正交谈间,忽闻帐外传来人声,王璟若急忙趴在铺上,佯装昏迷。紧接着,帐帘被轻轻掀起,王义和杜厚朴缓缓走入。见王璟若双眼紧闭,纹丝不动,连忙问道:“王统领伤势怎样?”
高行义假意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说道:“气息微弱,至今尚未苏醒。”
杜厚朴赶忙上前查看,见王璟若臀部血迹斑斑,顿时怒火中烧,怒声说道:“这赵启德实在是太过分了!有功不赏,反倒重罚,这般行径怎能不让众将士心寒?” 言罢,转头对王义说道:“王将军,璟若兄弟的功劳您是有目共睹的,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王义面露苦笑,说道:“如今赵启德率领近万大军在此,我们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来?不过我自会暗中传书至枢密院,为王统领讨个公道。” 说罢,命人前去传唤随军医士为王璟若诊治,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此后一连数日,王璟若皆装作昏迷不醒,未曾露面。而赵启德虽有害人之心,然见那些武进士们日夜轮流值守在王璟若帐内,甚至饮食都要先行试毒才肯喂食,这般谨慎小心,令他无机可乘,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暗中谋害王璟若的念头。
雁门之危顺利解除,朝廷很快便有了军报回复,一众守关将士皆获封赏,唯独对王璟若只字未提。枢密院的文书中仅写道:“王璟若功过相抵,着其回京静养一个月后,前往广胜军赴任。”
数日后,大军返回晋阳。赵启德径直回枢密院复命,而王璟若则以伤势未愈为由,由常春护送,径直返回晋王府。
刚踏入晋王府,李存义便匆匆迎了出来。见王璟若趴在担架上,顿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个赵启德,竟如此阴险狠毒,待本王稍作歇息,定要好好收拾你!” 言罢,命人将王璟若抬回小院,又遣医士前来诊治,得知并无大碍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叮嘱王璟若安心休养后,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韩夫人与李从善前来探望,二人眼眶泛红,落下几滴泪水,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语后,才缓缓离去。
二人离开不久,赵观文携赵书翰前来。见王璟若趴在榻上,赵观文笑着说道:“老夫来了,你便无需再装了,二十军棍还不至于让你瘫倒不起。”
王璟若尴尬地笑了笑,起身与二人见礼,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诉说了一番。赵观文微微点头,说道:“你做得没错,当时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若是与赵启德强硬对抗,恐怕你难以安然返回晋阳城。”
一旁的赵书翰眉头紧锁,说道:“此事绝不能就此了结。以晋王的脾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恐怕又会引发诸多争端。”
赵观文满含欣慰地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赵书翰继而说道:“你如今在晋王府养伤,自是安稳无忧,但一个月后你便要前往广胜军,届时会遭遇何种波折难以预料。不如届时让我随你同去,遇到事情也好为你出谋划策。”
王璟若听闻,心中大喜。这赵书翰虽不擅武艺,但其腹中的才华谋略却远非自己所能企及。若能有他相伴左右,无疑是如虎添翼。于是赶忙躬身说道:“赵师兄若肯前往,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老师这边无人照料,如何是好?”
赵观文笑着说道:“我在王府之中,自有府中下人悉心照料,你无需担忧。书翰跟随我许久,总归要独自出去闯荡一番,让他随你去军中历练历练,亦是好事。”
见赵观文亦表赞同,王璟若这才彻底放心。师徒三人又闲聊片刻,赵观文便起身告辞。王璟若将二人送至门口,恰好看见谢明君与钟宝灵在门前探头探脑。见赵观文出来,二人急忙上前见礼。
待赵观文祖孙二人离去后,王璟若笑着对二女问道:“两位姑娘可是前来探望在下的?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