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璟若率军抵达羊肠坂设伏之际,杨师厚也已率领五万大军自开封出发,一路跨越黄河,在怀州城外安营扎寨。当夜,怀州刺史金睿率领众人出城犒军,于大营之中见到了杨师厚。
杨师厚一见到金睿,便问道:“泽州如今情形如何?可知敌军统军大将是谁?”
金睿赶忙答道:“数日前,下官接到盖刺史的求援,言称后唐大军来犯,主将乃是后唐枢密副使周威。敌军攻陷沁州之后,兵分两路,东路军由骆恩率领,约有三万余人,正朝着泽州急速行进。但怀州城中人马不足两万,下官深恐若贸然出兵驰援泽州,一旦失利,反而致使城中空虚。倘若敌军趁机夺取怀州,下官即便万死,亦难辞其咎,因此不敢出兵,只是在城中整顿军备,以防敌军南下。不过泽州城中尚有两万人马,以盖刺史的能力,即便对面是骆恩领军,想以区区三万余人马在数日内攻下泽州,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这两日未曾有军报传来,想来是城中抵御战况激烈,无法抽派人手前来。”
杨师厚点点头说道:“金刺史之所为并无过错,若你贸然进援,反倒可能中了骆恩的计谋。一旦你大军遭遇埋伏,怀州便危险了。倘若被敌军占据怀州,只怕我大军能否顺利过河都是个问题。”
金睿见杨师厚并无责怪之意,心中如释重负,随后又问道:“不知此时泽州状况如何,杨节使又有何打算?”
杨师厚尚未言语,一旁的牛友珪起身说道:“大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应当在怀州休整一日,再图谋北上。不过泽州想必此时正遭受敌军围攻,若是迟上一日,恐怕有城破的危险。不如由本王率领控鹤军为杨节使先行,先去泽州探探虚实,如何?”
杨师厚沉思片刻后说道:“自怀州前往泽州,最近的道路便是太行陉,只是此路艰险难行,大军一时之间恐难以通过。若是中途遭遇埋伏,只怕损失不小。王爷若要先行,需在入山之前将马匹留下,步行进山,前进过程中更要谨慎探查四周,宁可缓慢些,也切勿冒进。” 杨师厚心中明白,这郢王牛友珪此番前来,定然是为了抢夺战功。自己虽位高权重,但在如今朝中皇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若是得罪了他,实在不划算。于是在牛友珪请命之时,便应允下来,不过还是仔细叮嘱他诸多注意事项。
牛友珪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表面上仍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待杨师厚说完,便笑着说道:“杨节使,那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看着牛友珪走出营帐,杨师厚心中仍放心不下,便唤来身边亲信部将杨敬业说道:“你且跟随郢王一同前去,切莫生出事端。” 杨敬业领命而去。
当牛友珪整顿好控鹤军准备出发时,见杨敬业率领十数骑亲卫来到跟前,便皱起眉头问道:“杨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杨敬业闻言,恭敬地答道:“末将奉节使大人之令,率亲卫前来护卫王爷周全。”
牛友珪明知这是杨师厚不信任他,才派此人前来。但杨敬业既有军令,不好当下驱逐,于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便有劳杨将军了。” 说罢一声令下,大军便整齐地向北进发。
没过几日,大军来到太行山下。牛友珪命大军迅速进入太行陉,并未依照杨师厚当日所说弃车马而步行。一旁的杨敬业连忙劝道:“王爷,节使大人临行前特意叮嘱,太行陉道路崎岖难行,应当弃车马步行,以防有敌军埋伏。如今大军人马众多,一旦有事,前军被车马所阻,便难以脱身,还请王爷三思。”
牛友珪斜睨着杨敬业,冷哼一声说道:“如今泽州危在旦夕,所谓兵贵神速。若是下马步行,只怕抵达泽州城下时,大军早已丧失战力。况且一路行来,未曾见到半个敌军探马。想来骆恩以三万人攻城,即便想要派人在此设伏,也难以分兵。有何可惧?若杨将军不敢前进,只管回营便是,此战本王独自前往即可。” 说罢,转身拍马而去,只留下杨敬业与几名亲卫面面相觑。最终无奈,杨敬业只能命一人快马回营禀报杨师厚,自己则带着其余人马追了上去。
牛友珪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行进了十余里,来到羊肠坂前。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笑着对一旁的杨敬业说道:“大军行进了这么久,可曾见到一个后唐军士?待过了此处,前方便是坦途。想来骆恩也想不到本王来得如此迅速,到时大军与泽州守军里应外合,那骆恩能逃到何处?” 说罢,放声大笑起来,惊起山上林中一群飞鸟。杨敬业心中虽忐忑不安,但也只能无奈赔笑。
大军进入羊肠坂,前方道路仅容两三人并排行走,马匹更是只能一骑通过,于是控鹤军被拉成数里长的队伍,在山中缓慢前行。
而就在梁军前行的道路两侧山上,王璟若和高行义看着这条绵延数里如长蛇般的队伍,相视一笑。原来,就在牛友珪率军进入太行陉之时,早有广胜军的探子探得敌情回报。说约有万余人马自怀州而来,正沿着太行陉曲折行进,很快便要抵达羊肠坂。
这些广胜军中的探子皆是当初王璟若从各营精锐中挑选而出。他深知大军作战,情报为先,因此在训练之余,更是亲自带着这些人在东山上集训。使得这批人不但具备寻常探马反应敏捷、识机辨踪的能力,更增添了野外潜伏、伪装渗透的本领,可以说将当年刘庆教导王璟若的本事学了个七八分。也正因这些手段,使得这些人到了太行山中更是如鱼得水,对牛友珪大军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
得到消息后的王璟若立即命大军分散隐蔽,潜伏在羊肠坂两侧山中的密林之中。又命人破坏前方道路,在羊肠坂外二里处用巨石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此时,看着梁军已经进入羊肠坂,高行义低声问道:“梁军半数已入羊肠坂,是否开战?”
王璟若摆摆手说道:“不急,等其前军走出羊肠坂再说。” 随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低声说道:“这万余人马,今日定要将他们在此包饺子。”
行进了半晌,牛友珪见前军已经走出羊肠坂,方才那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笑着高呼道:“众位兄弟,前方便是坦途,待解了泽州之围,本王定当重赏你们。”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东侧山崖上数道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鸣叫声瞬间响彻整座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