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俯身一看,其手指之处正是大房山,不禁皱眉:“大房山地势险峻,骑兵通行不便,况且山涧之中,一旦契丹大军堵住谷口,该当如何?”他粗糙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不如绕道涿州,虽多行百里,却可避开险地。”
帐外,夜风卷着沙粒拍打在帐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王璟若盯着地图上那道蜿蜒的山脉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王璟若面色沉凝如铁,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敌众我寡,当出其不意。此地虽险,然广胜军非寻常将士可比,攀山越涧如履平地。况且我以三千精锐潜行,若能掩藏行踪,贼兵必不防备。”他目光如电,扫过常春和谢明君二人,“传令全军,行进途中不得发出半点声响。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广胜军在常春严格操练下,日常训练全按当年王璟若所立手册实行,这三千铁骑虽名为骑兵,实则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攀岩涉水如履平地,潜伏暗杀更是拿手好戏。这也正是王璟若敢于行此险招的底气所在。
大军沿着大房山东侧的山涧悄然前行。白日里,将士们用树枝精心伪装,将铠甲兵器遮掩得严严实实;入夜后,则宿营于幽深的山谷之中。斥候如蛛网般四散开来,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如此谨慎行军,竟是一路平安无事。
这日近午,大军行至山涧谷口附近休整。王璟若巡视各营,见将士们精神饱满,沉声道:“出了谷口再行六十里,便是幽州城下。弟兄们打起精神来,饱餐之后立即出发!”周围将士轰然应诺,甲胄碰撞声在山谷中回荡。
一旁的杜厚朴咧嘴笑道:“大人未免太过谨慎了。契丹狗贼哪会料到咱们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钻出来?”他摩挲着腰间长刀的刀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这两年没打硬仗,老杜这双手痒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幽州,砍几个契丹狗的脑袋止痒!”这番话引得周围将士哄笑连连。
王璟若却没有随众人发笑,反而面色一肃:“行百里者半九十。这般轻敌,小心阴沟里翻船。”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如今我们还在谷中,等......”
话音未落,远处山坡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璟若眉头一皱——他早已严令全军静默,谁敢如此放肆?
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大人,契丹...契丹人来了!”
王璟若心头一紧,连忙扶起斥候:“来了多少?现在何处?”
那斥候连忙答道:“约有二三百人,离此地已不足五里,看情形是入山射猎之人。”
王璟若当即传令全军戒备,又对杜厚朴沉声道:“带五百精锐,在贼兵必经之路设伏。记住,务必全歼,不可走脱一人!”
杜厚朴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立即点齐人马,沿着山道向上,在一片树林中悄无声息地埋伏起来。
此时,二百余名契丹骑兵正慢悠悠地行进在山路上。一名年轻骑兵抱怨道:“这月把光景,山里的鸟兽都快被咱们猎光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要深入唐境打猎了。”他压低声音,“你说陛下怎么还拿不下幽州?城下已经死了那么多兄弟,惨烈场景现在想想都是胆战心惊。”
旁边的老兵嗤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陛下雄才大略,岂是你我能揣度的?专心打你的猎,也好回去交差,否则将你送到前线去,只怕死的更快些。”
年轻骑兵正要反驳,一支铁矢突然破空而来,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咽喉。他捂着喷血的伤口,眼中满是惊恐,随即栽落马下。与此同时,箭矢如雨点般从两侧山林中倾泻而下,契丹骑兵纷纷中箭落马,队伍顿时大乱。
领队的百夫长拼命呼喝,试图稳住阵脚:“撤!快撤!”话音未落,杜厚朴已从林中杀出,手中长刀寒光一闪,竟将那百夫长拦腰斩断。鲜血混着内脏喷洒而出,染红了山路上的碎石。
这场伏击战在杜厚朴的精心布置下很快结束,二百契丹骑兵无一漏网,皆被斩杀当场。
待唐军离去后,远处的草丛一阵晃动,突然冒出一人来,原来此人昨日吃坏了肚子,一路上频频如厕,因而掉队。他正蹲在草丛中大解时,突然听到远处喊杀声响起,慌得连裤子都未曾提起便扑倒在草丛中藏了起来,因此躲过一劫。此刻见唐军远去,他慌忙爬出草丛,找到一匹惊走的战马,没命地向山下大营奔去。
山谷外十里处,契丹万夫长耶律图鲁正在帐中午睡。帐门突然被掀开,亲卫带着那名逃回的军士闯了进来。那军士一见他便扑倒在地,声音颤抖:“唐军...唐军从山里杀出来了!”
“什么?”耶律图鲁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一番询问后才从这名侥幸逃脱生天的军士口中知道后唐大军正沿山涧而来。于是立即传令大军向谷口集结列阵。
而此时,王璟若正率军急速行进。行至距谷口三里处,斥候飞马来报:“契丹大军约万骑,已在谷口列阵等候!”
王璟若勃然大怒,转头怒视杜厚朴:“你不是说已将贼兵尽数诛灭了吗?为何还会走漏风声?”
杜厚朴满腹委屈——他明明仔细搜查过战场,对未死之人还一一补刀,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漏网之鱼。但见王璟若震怒,也不敢辩解,只得低头认罪:“末将知错!”
王璟若冷哼一声:“早说过骄兵必败!待破了敌军再与你计较!”说罢率军向谷口疾驰而去。
来到谷口,只见万余契丹骑兵已在数百步外严阵以待,只等唐军出谷便要发起冲锋。王璟若转头对常春下令:“率大军守住谷口。”又点了百余精骑,“随我出谷!”
常春虽然担忧其安危,却也不敢违抗,只得领命后撤。杜厚朴则带着百余亲卫紧紧跟随在王璟若身后。
见唐军只派出百骑出谷,耶律图鲁抬手止住准备冲锋的部队,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璟若催马上前,用流利的契丹话高声喝道:“尔等无故犯我幽州,祸我百姓,陛下命我尽起国中百万大军来援,不日将直捣西楼,灭汝全族!”这番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契丹军中引起轩然大波。前阵骑兵闻言不由自主地后退,整个军阵开始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