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泠玉轻轻抱回卧室,安置在床铺上。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光。
卫夙阳单膝跪在床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我那些朋友就这样跑了,”他压低声音,眉宇间带着忧虑,“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泠玉轻轻摇头,发丝在枕上散开。
“离开这里,他们很快就会忘记。”
她语气淡漠,“活着的人遇见魂魄,只会留下模糊的印象。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什么。”
“那我如果离开了……”
卫夙阳向前倾身,“要怎么帮你?”
泠玉抬起手,动作轻柔地解下颈间那块始终佩戴的阴玉。
玉石离开她肌肤的瞬间,泛起一层幽暗的光晕。
“你戴着这个,”她将玉石递到他手中,“也许能帮你记得清楚。”
卫夙阳接过阴玉,触手冰凉彻骨。
就在这时,他惊恐地发现泠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连轮廓都开始模糊。
“快去。”
泠玉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没了阴玉,我撑不了太久。”
卫夙阳看着眼前这个美得虚幻的人儿,眼中翻涌着疼惜、不舍,更有一种逐渐坚定的决心。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绝不允许害她的人继续逍遥法外。
他紧紧握住阴玉,强忍不舍,转身冲出卧室,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奔向车库。
“给我查泠珠现在的行踪。”
“联系瑞士那边的侦探,我要雪山坠亡案的完整资料和证据”
“准备好私人飞机,一小时内抵达机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响,每一个指令果断明了。
车库门升起,那辆银灰色的帕加尼huayra静静停在那里,流线型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安排完一切,他上车启动引擎。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
当跑车驶离别墅的刹那,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响起,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她居然把阴玉给了你。”
卫夙阳皱眉:“你是谁?”
“引渡亡魂的人。”
那声音冰冷道:
“七天之后,我会将泠玉带走。”
跑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卫夙阳的手指收紧:
“什么意思?”
“你要想清楚,”那个声音继续说,“如果你帮她伤害了活人,那么她将接受地狱的审判,再也没有机会转世成人。”
卫夙阳修长的手指捏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不会让她亲自动手。”
“那最好不过。”
声音顿了顿,“另外,找到她的尸身,头七将她安葬,否则她很快会灰飞烟灭。”
“我会的。”
空气中只留下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随后彻底消失。
帕加尼如一道闪电,悄无声息地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仿佛一滴水融入河流。
卫夙阳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摩挲着胸前的阴玉。
玉石贴着他的肌肤,那股寒意正慢慢渗入他的血液。
可这能让他把泠玉的模样,深深镌刻进脑海。
城市的灯火在前方铺展开来,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
而他正驶向一个未知的未来,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灵魂。
阴玉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仿佛泠玉最后凝望他的眼神。他要用最短的时间,了却她的心愿。
然后,回到她身边。
跑车加速驶过跨海大桥,咸涩的海风从车窗缝隙涌入。
卫夙阳望着远方逐渐亮起的天际线,眼神坚定如磐石。
破晓时分,银灰色的帕加尼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机场专属区域。
私人飞机早已在跑道上待命,地勤人员静立两侧,一切准备就绪。
卫夙阳刚登上飞机,手机便传来震动。他划开接听,那头传来清晰利落的声音:
“卫少,查到了。泠珠目前在银海市,半山湖边别墅区,具体地址已发送到您手机。”
“好。银海汇合。”
五个小时后。
当飞机降落在银海市机场时,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五个小时,足够让资本的力量撬开真相的硬壳。
一千万瑞士法郎,砸向FbI退役海外侦探团队,组建起最高效的调查网络。
五百万用于悬赏征集任何与当日雪山相关的线索。
金钱是最高效的催化剂。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真相的碎片被迅速拼凑。
一份来自匿名游客的云端备份照片,在巨额悬赏下浮现。
照片原本只是远景的雪山风光,经过技术手段放大数十倍后,边缘处一个模糊却致命的细节显露无疑——
一个穿着醒目紫色登山服的女人,正死死地将另一个女生的头,用力按进厚厚的积雪中。
那绝望的氛围,在定格的画面里展露无遗。
照片传到卫夙阳手机上的瞬间,他感觉呼吸骤然停滞,血液逆流。
如此低劣简单的手段,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鲜活的生命,让她化作一缕含冤的孤魂。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双眼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
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没有片刻迟疑,他立刻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小舅,”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楚而沙哑低沉:“证据,我拿到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中川省公安厅厅长,沉默了片刻。
他能从外甥异常的声音里听出那压抑的巨大风暴。
“发过来。”
声音沉稳有力,“证据链清晰完整,符合立案标准后,可以立即对泠珠进行控制性传讯。”
稍作停顿,他补充道,“按照你的要求,问讯地点可以安排在……上龙溪。”
挂断电话,将那份足以定罪的影像证据传送出去。
完成这一切,卫夙阳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靠进座椅。
窗外的银海市在灿烂的阳光中苏醒,繁华乍现。这熟悉的城市景象,却莫名勾起了深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