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铁壁关的城墙却被无数火把和紧张的气氛灼烧得亮如白昼。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撕开东方的天际，蛮族大营中，一声沉重、苍凉、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碾过寂静，骤然响起！
“呜——嗡——！”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号角声汇成一片死亡的合奏，震得人心头发麻。
“敌袭——！全军戒备！”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铁壁关。城墙之上，所有士卒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弓弩手上弦，礌石手就位，滚油锅下火焰升腾，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死死盯住了关外那片如同潮水般涌动起来的黑色浪潮。
陈泥身披玄甲，屹立在铁壁关正面最宽阔、也必然是承受攻击最猛烈的那段城墙上。这里，是“砺锋军”的防区。寒风卷动着他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俯瞰着下方，那如同黑色蚁群般涌来的蛮族大军，步兵在前，扛着简陋云梯的敢死队混杂其中，后方是蓄势待发的骑兵，更远处，隐约可见投石机那庞大的轮廓正在被推动。
“传令！弩手预备，听我号令！礌石滚木，节省使用，瞄准云梯和密集处！火油准备！”陈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这段城墙，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有些躁动的新兵迅速安定下来。
老刀站在他身侧，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妈的，总算来了！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让这群蛮子尝尝咱们砺锋军的厉害！”
蛮族的冲锋开始了。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战鼓声，黑色的浪潮汹涌扑向城墙。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那是无数支被抛射而来的骨箭、石弹，以及后方投石机抛出的巨大石块，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头！
“举盾！隐蔽！”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
“砰！砰！咔嚓！噗嗤——！”
礌石砸在垛口上，碎石飞溅；箭矢钉入盾牌和木桩，发出密集的咄咄声；偶尔有倒霉的士卒被巨石直接命中，或是被流矢穿透甲胄缝隙，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城砖。
战争，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陈泥岿然不动，偶尔有箭矢射向他，皆被他周身无形流转的气血之力微微弹开，或是被他不经意地挥手格挡开。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下方冲锋的蛮族步兵。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弩手！放！”
随着陈泥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发出了沉闷的咆哮！无数支特制的破甲弩箭形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居高临下，狠狠扎入蛮族冲锋的队列中！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连绵不绝，冲在最前面的蛮族步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咆哮。但后面的蛮族仿佛毫无所觉，踏着同伴的尸体，双眼赤红，更加疯狂地向前冲来。
八十步！五十步！
“礌石！滚木！放！”
巨大的石块和滚木被合力推下城墙，带着万钧之势，沿着城墙斜面轰然滚落，所过之处，筋断骨折，云梯被砸得粉碎，在蛮族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路。
“火油！倒！”
滚烫的、粘稠的火油如同黑色的瀑布，从城墙垛口倾泻而下，淋了下方的蛮族满头满身。紧接着，一支支火箭射下！
“轰——！”
烈焰瞬间升腾！城墙脚下化作一片火海，无数蛮族士兵在火海中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翻滚着，化作焦黑的扭曲物体，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然而，蛮族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滞。更多的云梯被悍不畏死的蛮族顶着箭矢礌石，强行靠上了城墙！沉重的铁钩扣住垛口，无数蛮族士兵如同猿猴般，口衔弯刀，开始疯狂向上攀爬！
“长枪手！上前！把云梯推下去！”
“刀盾手！守住垛口！一个蛮子也不准放上来！”
城头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原始的肉搏阶段。砺锋军的士卒们怒吼着，用长矛向下猛刺，用刀盾奋力劈砍，用身体死死顶住不断晃动的云梯。不断有蛮族士兵被刺中、砍落，惨叫着摔下城墙，也不断有守军被蛮族投掷的短斧、或是爬上城头的蛮兵砍中，血洒城头。
陈泥动了。
他没有固守指挥位置，而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一段情势最危急的城墙。那里，三四架云梯同时靠上，数十名蛮族精锐已经跃上城头，与守军绞杀在一起，防线岌岌可危。
“死！”
陈泥低喝一声，甚至没有动用重矛，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出！空气仿佛被打爆，发出沉闷的音爆声。一名刚刚砍翻一名守军、满脸狰狞的蛮族百夫长，连人带甲被这一拳轰得胸膛塌陷，如同破布袋般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好几名蛮兵，直接摔下了城墙！
他身形如鬼魅，在狭窄的城墙上辗转腾挪，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名蛮族精锐毙命。或拳、或掌、或指，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和《神魔九劫躯》带来的独特发力技巧，蛮族坚韧的皮甲和粗壮的骨骼在他面前如同纸糊泥塑。
他并未施展耗费巨大的“战煞九式”，但仅仅是肉身的力量和速度，就已经成为了这段城墙上的定海神针。他所过之处，蛮族的攻势为之一滞，守军士气大振！
“将军威武！”士卒们狂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陈泥一边杀戮，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全局。他注意到，蛮族的进攻虽然凶猛，但似乎还缺乏那种一锤定音的力量，更像是在消耗守军的体力和物资。而且，那些气息迥异的“苍狼神选卫”并未出现在第一波攻击中。
“他们在等什么？”陈泥心中念头急转。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蛮族的攻势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城墙脚下早已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甚至汇聚成了涓涓细流。城头上，守军也伤亡不小，疲惫开始爬上每个人的脸庞，礌石滚木和箭矢的消耗巨大。
陈泥的玄甲上沾满了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回到原先的指挥位置，接过亲卫递来的水囊灌了几口，目光扫过城下依旧望不到边的蛮族大军，以及远处那些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的、更加庞大的攻城器械——冲车和井阑。
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转身，面对身后那些带着疲惫却眼神坚定的砺锋军士卒，声音清晰地传开：
“兄弟们！我们都来自天南地北，因这北境边关而相聚！我们身后，是家园，是父母妻儿！蛮族想踏破我们的城墙，毁掉我们守护的一切！”
他举起那杆染血的重矛，指向关内，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
“告诉我，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震天的怒吼从城墙上升起，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意志。
“好！”陈泥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我陈泥在此立誓，与铁壁关共存亡！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砺锋所指，有进无退！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
“砺锋所指，有进无退！！”
疯狂的呐喊声浪冲天而起，甚至短暂压过了城外的战鼓与咆哮。疲惫仿佛被驱散，一股惨烈而坚定的气势在砺锋军的防线上凝聚。
血战，才刚刚开始。但这一刻，这座城墙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