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山裂缝前的临时营地，气氛凝重得像一块冻住的铁。
程大金站在裂缝前，背着手，一言不发。
他眉间的川字纹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视线死死锁着那片无声扭曲的漆黑。
三个小时。
这是他作为指挥官，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做出的最艰难的平衡。
也是他能给玄镜和林愁那小子，留出的最长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周围的后勤人员和医疗小组，早已准备就绪，却只能在压抑的沉默中等待。
空气里，只有风声和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
就在程大金几乎要按捺不住时，那片扭曲的漆黑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清冷的身影率先走出。
是冷月。
程大金大步迎了上去，声音绷得很紧：“人呢？”
冷月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出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裂缝边缘，看姿势，正抬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个有气无力，却又偏偏带着几分认真劲儿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个三眼魔猿，眼睛才是精华，拿来泡酒，明目清心，就是有点上头……记住了，泡酒的时候一定要加两片甘草，去腥，不然那股土腥味儿，糟蹋东西……”
项家两兄弟终于架着林愁，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项右的脸都快绿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被念叨出茧子了：“林愁，求你了，你都快散架了，能闭嘴歇会儿吗？”
“不行。”林愁的脑袋耷拉着，有气无力地反驳，“这是知识，知识就是力量。我是在武装你们的头脑，免得你们以后看见宝贝不认识，白白浪费了。”
程大金：“……”
周围所有严阵以待的后勤人员和医护人员：“……”
整个营地的凝重气氛，被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搅得粉碎。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那个被架着、嘴还不停的家伙。
冷月像是没听见一样，走上前，对着程大金报告：“局长，d-13的危机已经解除，不必启动最高预案，裂缝可以保持稳定。”
程大金脑子一懵。
？？？
什么情况？
不就是进去带个人出来，怎么就变成了危机解除了？
“怎么回事？”
冷月瞥了一眼还在絮叨的林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里面的鬼怪，基本上被他屠杀殆尽了。”
程大金：“……”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林愁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林愁。”
听到程大金叫他，林愁总算停下了对项家兄弟的烹饪教学。可
惜他现在浑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一点。
“项左，把我的头抬起来，让我看看局长。”
项左依言，伸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转向程大金。
林愁看着程大金那张黑成锅底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虚弱又委屈：“局长，救命啊，痛死我了。”
“怎么回事？”程大金强压着火气问。
“有只开阳境的泣鸦不讲武德，”林愁开始告状，“它打不过我就摇怪，漫山遍野的怪都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动用龙魂了。”
“你不会跑啊？！”程大金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愁脸上了。
“非要动用那玩意儿！你莽龙图才三重境，你就敢动用龙魂了？你以为你四重境啊！”
林愁被吼，更郁闷了：“我也没想到副作用这么严重啊……再说了，放着上千的食材不要，就这么跑了，我心不甘啊。”
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眼神都亮了。
“局长！你快派人进去！玄镜他们人手不够，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食材，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那血纹豪猪，还有血牛，还有……”
“闭嘴！”程大金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他指着项家兄弟，下达了命令：“把他给我带下去！立刻！马上！让医疗组给他自疗，反正都这样了，不用温柔对待！”
“是！”
项左项右如蒙大赦，架起林愁转身就走。
“唉！局长！我的食材啊！”再次被架走的林愁急了，扯着嗓子大喊，“那都是钱！都是肉啊！你要是不给我弄出来，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死不瞑目的！”
凄厉的喊声在营地里回荡，听得众人眼角直抽抽。
程大金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着林愁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道漆黑的裂缝，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一个分局局长，手底下养着几百号人，研发部那群嗷嗷待哺的技术宅天天跟他哭穷。
现成的鬼怪尸体，上千具，其中不乏稀有样本……这可都是经费，是研究素材，是实打实的功绩。
他要为大局考虑。
对，为大局考虑。
程大金转过身，对着副手，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沉声命令道：“通知后勤部，组织一支五十人的回收小队，所有照璇境以上的成员参加。另外，再调两个冷冻集装箱过来。”
副手一愣：“局长，这……”
“执行命令！”程大金的语气不容置疑，“进去之后，和玄镜队长他们汇合。记住，所有有价值的样本，务必完整带回！一件都不能少！”
“是！”
看着迅速集结起来的队伍，程大金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不然那混小子，真能闹得整个749局鸡犬不宁。
山下，临时医疗帐篷。
林愁被扔在病床上，几个医疗组的人员围着他，拿着仪器检测。
帐篷帘子一掀，阎无敌捧着个保温杯，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林愁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老爷子，你咋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
阎无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来啊。”
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对旁边一个医疗人员吩咐道：“给他注射b3血清，不用打麻药。”
正准备开口问问自己伤势的林愁，话卡在了喉咙里。
“老爷子，你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