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愁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个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到无可挑剔的地察境龙侍,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什么情况?
最新的欢迎仪式?
还是说,这是某种开饭前的特殊礼节?
林愁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从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里,找出合理的解释。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不懂。
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惜命。
在未知的情况下,特别是面对一个能一指头戳死自己的恐怖存在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先溜了再说。
于是,在那个地察境龙侍庄严肃穆的注视下。
林愁开始了他人生中最滑稽,也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战略性撤退。
他先是试探性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那龙侍,没动。
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着高傲的头颅。
林愁心下稍定。
他又往后,挪了一大步。
龙侍,还是没动。
很好。
林愁胆子大了一点,他不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而是转过身,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来时的路,快步溜去。
他走得飞快,但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那姿态,活像一个刚从鸡窝里偷了蛋,生怕被主人发现的黄鼠狼。
他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三步一回头。
他总觉得,背后那道沉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让他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他回头看。
那个巨大的身影,依旧跪在原地,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
它没有追过来。
林愁长出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那些之前在他面前排队走过的司命境龙侍,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道路两旁。
它们不再巡逻,而是像一排排最忠诚的卫兵,分列两侧,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而他,正走在这条通道的正中间。
林愁的腿,有点软。
这阵仗,也太大了。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逃命,反倒像是在接受某种检阅。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他现在振臂一呼,这几百个司命境,几百个开阳境的龙侍,就会跟着他,冲出陨龙之地,平推整个世界。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存在了零点一秒,就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开什么玩笑。
小命要紧。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这片让他头皮发麻的“仪仗队”。
一路上,畅通无阻。
那些龙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林愁看不懂的,古老而又深沉的情绪。
终于,那个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出口,出现在了视野里。
林愁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了一眼那个出口,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广袤无垠的龙之墓地。
他看到了远方那些如山峦般起伏的,更大的龙骸。
他也看到了,自己手上那七个,还空空如也的储物戒指。
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和不舍,涌上心头。
他的钱!
他的别墅!
他的跑车!
就这么没了!
林愁的心,在滴血。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再冲回去,哪怕只再收一具!
一具也行啊!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分列两旁,如同雕塑般的龙侍大军时。
那股冲动,瞬间就熄灭了。
算了,算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
做人,要懂得知足。
我不是怂,我这叫见好就收。
林愁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他一咬牙,一跺脚,不再有任何留恋,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那个空间出口。
……
陨龙之地的入口外。
总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进入陨龙之地的人,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数月,才会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突然,他面前的空间,泛起了一阵涟漪。
总长睁开了眼。
下一秒,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总长看着地上那个灰头土脸,一脸惊魂未定的年轻人,愣住了。
林愁?
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才几天功夫?
“你……”总长刚想开口询问。
林愁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一把抓住了总长的胳膊,那表情活像一个在外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
“总长!我的亲总长!”
“您可算是在这儿!”
“快!快把这门给关上!永远别再打开了!”
林愁指着那个还在波动的空间入口,语无伦次地喊道。
总长被他这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
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出来了?遇到危险了?”
“危险?”
林愁一听这话,情绪更激动了。
他摆出一副不堪回首的痛苦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何止是危险啊!”
“总长,您是不知道,那里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林愁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我一进去,就感觉阴风阵阵,鬼哭狼嚎!那龙吟声,就跟装了环绕立体声音响似的,在我脑子里嗡嗡地响!”
“我看到比山还大的骨头架子,看到比河还宽的爪子印!”
“我总感觉,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好像随时都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我的小心脏,根本就受不了这个刺激啊!”
林愁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感觉,我要是在里面再多待一分钟,我可能就不是被里面的怪物弄死,而是被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总长听着他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嘴角抽了抽。
他有点不信。
这小子,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当初一个人面对铺天盖地的妖兽,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现在进了全是死物的陨龙之地,反倒被吓成这样?
“说重点。”总长打断了他的表演。
“咳咳。”
林愁清了清嗓子,知道戏演得有点过,他收敛了一下表情,开始说起了“重点”。
当然,关于龙侍下跪那段,他是一个字都没提。
只说了自己每收一具龙骸,地里就会长出来一个对应的龙侍。
从开阳境,到司命境,最后,还蹦出来一个地察境的大家伙。
“总长,您想啊。”
林愁比划着,脸上带着后怕。
“那家伙,三米多高,浑身金灿灿的,就跟个金人似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威压,隔着八百里,都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当时就想,我要是再手贱,去动那些更大的骨头架子,万一从地里蹦出来一个天察境的,那动静,不得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万一您在外面以为我搞什么非法集会,一发导弹下来,那我不是比窦娥还冤?”
总长听着林愁的讲述,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他没想到,陨龙之地内部,竟然是这样的构造。
收走龙骸,唤醒龙侍。
这更像是一种……考验,或者说,是一种传承的仪式。
而林愁,这个修炼了莽龙图的异类,无疑是触发了这个仪式的关键。
尤其是,那个地察境龙侍的出现。
这说明,林愁的行动,已经引起了陨龙之地最深层次力量的注意。
总长看着林愁,眼神复杂。
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你做的对。”
良久,总长缓缓开口。
“那地方,确实不宜久留。你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他心里清楚,让林愁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下继续探索,风险太大了。
必须从长计议。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总长话锋一转,看着林愁,说道。
“你先别想着再进去了,云海那边,出了点事,需要你回去处理一下。”
“云海?”
林愁一愣,“出什么事了?”
“一些跳梁小丑而已。”
总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回去就知道了。”
“记住,这次回去,放手去做。”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