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雨歇,云层散开,久违的春日暖阳透过窗棂,在清晏殿书房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湿润与清新,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吴怀瑾穿着一身利落的玄色窄袖骑射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温雅,多了几分干练与隐而不发的锐气。
他负手立在书房中央,并未坐在书案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辰时三刻,书房门外传来两声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叩击声,如同夜犬用爪子轻挠门扉。
“进来。”
吴怀瑾淡淡开口。
门被无声推开。
戌影率先步入,她已重新束好了发,一丝不苟,依旧是那身毫无特色的玄色劲装。
她进门后,立刻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姿态恭顺如磐石。
在她身后,跟着午影(阿娜尔)。
经过数日的药浴淬炼与基础恢复训练,午影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然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已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如同经过休整、蓄势待发的猎鹰。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靛青色劲装,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尤其是那双笔直的长腿,肌肉线条流畅而紧绷,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脸上那暗哑的 “隐息嚼” 依旧紧扣,只露出一双专注而驯服的眼睛。
她跟在戌影身后,迈入书房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也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低下头,声音透过“隐息嚼” 显得有些沉闷:
“奴午影,叩见主人。”
吴怀瑾的目光落在午影身上,如同最苛刻的相马师,从她挺直的背脊,扫过她微微起伏的肩线,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即使跪着也显得格外修长有力的腿上。
他没有立刻让她们起身,而是缓步走到午影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那目光冰冷而具穿透性,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修复完毕的兵器,或是一匹待价而沽的骏马。
午影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尤其是落在自己双腿上的审视,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在短暂的犹豫与内心深处翻涌的屈辱驱使下,她将头颅垂得更低,将自己完全置于最卑微的臣服姿态。
“隐息嚼” 下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丝。
“起来。”
他命令道,声音依旧平淡。
“是。”
两人齐声应道,戌影率先起身,依旧垂首侍立一旁,而午影则略显缓慢地站起,显然左臂和双腿仍有些许不适,但她的身姿却异常稳定。
“恢复得如何?”
吴怀瑾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午影身上。
午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
“回主人,奴已无大碍,可为主人效命。”
“可效命?”
吴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空口无凭。让本王看看,你这双腿,是否还配得上‘午影’之名。”
他话音未落,甚至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指令,站在一旁的戌影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刀,一道凝练至极、带着刺骨寒意的《隐杀诀》灵力,如同无形的鞭影,毫无征兆地直刺午影的咽喉!
这一击快如闪电,狠辣刁钻,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午影瞳孔骤缩!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她大脑做出思考之前,她的双腿已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足尖猛地蹬地,身形瞬间变得模糊,带着一丝“空”的特性,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险之又险地擦着那道致命灵力偏转开来!
然而,戌影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毫不停歇。
一指落空,左腿已然如同铁鞭般无声扫向午影的下盘,封堵她所有退路!
午影银牙紧咬,“隐息嚼” 下发出压抑的闷哼,腰肢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右腿如同蓄势已久的弹簧,猛地发力,不是硬抗,而是精准地点在戌影扫来的小腿侧方一个微妙的受力点上,借力打力,身体如同灵巧的雨燕,再次向后飘飞,同时左掌蕴含着《隐杀诀》的阴寒灵力,反切戌影的腕脉!
一时间,书房内身影交错,劲风四溢!
两道靛青与玄色的身影以快打快,招式狠辣凌厉,全是杀人之术,却又控制在方寸之间,没有损坏书房内任何一件物品。
灵力碰撞的细微嗤响与衣袂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午影显然处于守势,她的动作间还能看出一丝生涩与对新力量的适应不足,几次都险象环生,全靠那经过龙血锻骨丹淬炼后的强韧筋骨和愈发纯熟的“空”之天赋勉强支撑。
她的喘息声透过“隐息嚼” 变得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后、属于烈马的野性与不屈。
吴怀瑾静静地看着,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角斗。
他在评估,评估这匹马的恢复程度,评估她重新掌控力量的速度,评估她在压力下的应变能力。
戌影则如同最冷静的驯兽师,她的攻击精准而富有节奏,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逼迫出午影的潜力,却又留有余地,不会真正造成重创。
她的眼神冰冷无波,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普通的训练任务。
约莫一炷香后,吴怀瑾才缓缓抬起手。
戌影的攻击瞬间停止,后退一步,重新垂首肃立,仿佛刚才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与她无关。
午影则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料,双腿肌肉微微颤抖,却依旧强撑着站得笔直,望向吴怀瑾,眼神中带着一丝完成考验后的释然与更深的敬畏。
“尚可。”
吴怀瑾终于开口,给出了评价。
只有两个字,却让午影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
“筋骨强韧度提升约三成,‘空’之运用,比受伤前流畅半息。”
他精准地点评道,目光如同尺子丈量过一般,
“但对新增力量的掌控,仍欠火候。尤其是双腿发力与身形转换的衔接,存有细微凝滞,影响极限速度。”
午影低下头:
“奴……奴定加紧练习,绝不负主人期望!”
吴怀瑾没有回应她的表态,而是缓步走到她身侧。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那双微微颤抖、却依旧稳定支撑着身体的腿上。
“跪下。”
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午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依言双膝跪地,垂首等待下一步指令。
她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但绝对的服从已成本能。
吴怀瑾绕到她身侧,审视着她跪姿下依旧挺直的腰背和那双充满力量感的腿。
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抬起右腿,竟直接将脚踏在了午影紧绷的大腿后侧肌肉之上!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种更直接的、带着侮辱与绝对支配意味的试压。
他在测试这匹马的承重能力,测试她筋骨的稳定度,测试她在承受外来压力时,是否依旧能保持坐骑应有的稳定与驯服。
午影的身体在他脚落下的瞬间猛地一僵!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烈火般灼烧着她的脸颊和全身,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只脚带来的重量与冰冷的压迫感。
她死死咬住牙关,“隐息嚼” 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马匹被套上鞍鞯时不适的鼻息声。
但她没有动弹,更没有反抗,只是将全身的灵力下意识地灌注于双腿,腰背挺得更加笔直,如同最坚韧的基石,稳稳地承受着这份重量与践踏。
她能感觉到主人脚底传来的力度在微微变化,似乎在评估着她肌肉的弹性与骨骼的支撑力。
这份评估,比刚才的战斗更让她感到难堪,却也更加深刻地烙印下她作为坐骑的命运。
戌影在一旁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片刻后,吴怀瑾收回了脚,仿佛刚才只是踩了一块垫脚石。
“承载力尚可,稳定性及格。”
他淡淡评价,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但这还不够。你需要承载的,远不止这点分量。”
午影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奴……明白。奴会让自己……更有用。”
“戌影。”
“奴在。”
戌影立刻应道。
“从明日起,加入负重障碍突袭训练。她的‘腿’,需要适应更复杂的环境,承载更瞬息万变的指令。”
“是。”
吴怀瑾不再看她们,转身走向书案,重新拿起那枚羊脂白玉佩把玩。
“下去吧。”
“奴告退。”
戌影与午影齐声应道,午影这才从地上起身,动作略显僵硬,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淡淡的灵力波动与午影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药味的、属于战马的气息。
吴怀瑾摩挲着温润的玉佩,目光幽深。
刃已试过,锋芒初显。
马鞍已试,尚堪驾驭。
接下来,该是时候,将这柄重新磨利的刀,这匹驯化的马,指向它该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