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静心苑仿佛凝固得格外沉重。
吴怀冬伏在冰冷的案上,手腕机械地移动着。
墨迹在粗糙的纸页上蜿蜒,勾勒出又一个扭曲的符文。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从这具被囚禁的躯壳中抽离,只剩下被驯服后麻木执行指令的本能。
偶尔,她会停顿。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一些极其隐秘、危险的知识碎片在她脑海中闪过,带着令人战栗的诱惑与恐惧。
说出它们?还是……将其永远埋葬?
这个念头刚起,那种熟悉的、冰冷的“注视感”便如期而至。
无声无息,悬在头顶。
如同悬顶之剑,带着洞彻一切的漠然。
她立刻绷紧了身体,所有小心思在瞬间溃散,只剩下被看穿的恐慌。
她不敢再犹豫,笔尖落下,将那些危险的碎片也付诸纸上。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划过微微泛红的脸颊,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也浸湿了领口,让粗糙的布料变得半透明,紧贴在锁骨下方那片雪白的肌肤上。
每一次“注视”的降临,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再拧紧一圈。
她开始失眠,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耳畔只有自己空洞的心跳和门外老嬷嬷永恒的、沉默的呼吸声。
烛火投下的阴影里,仿佛随时会浮现出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
她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凌乱的发丝铺了满枕,衬得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更加我见犹怜。
她变得疑神疑鬼。
对着空气低语,又猛地噤声。
梳理头发时,会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后颈,冰冷如实质。
这种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监视,比掖庭狱的刑具更令人崩溃。
它不伤害肉体,只折磨精神,一点点蚕食着她最后的防线和尊严。
她的美丽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非但没有减损,反而因那份憔悴、惊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滋生出一种更为致命的美感.
她知道,自己完了。
从内到外,都已被彻底看穿,牢牢攥在了那只无形的手中。
反抗的念头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苗,再也无法萌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以及在这麻木之下,偶尔闪过的对被更强势力量彻底支配的扭曲渴望。
清晏殿密室内,吴怀瑾缓缓收回通过“洞观羽”投去的神识。
吴怀冬精神状态的恶化,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种持续的心理压力,是驯服猛兽的必要步骤。
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忠诚,而是她彻底的、无法反抗的依赖与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几张新誊抄的纸上。
上面记载着一种利用特定频率的灵魂“低语”,去共鸣并微弱影响他人情绪的法门。
源自那“千瞳魔神”的体系,诡谲而有效。
或许……可以稍加改动,用在那对姐妹花身上?
不是控制,而是潜移默化,加深那种朦胧的好感与依赖。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推演着各种可能。
“主人。”
戌影冰冷的声音透过魂契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怀亲王今日递了牌子求见陛下,密谈近一个时辰。内容不详,但怀亲王离去时,神色颇为凝重。”
“另,太子门下那位负责漕运的吏员,昨夜……暴毙家中。表面是急症,但乌圆查明,他死前曾与八皇子府上的管家有过接触。”
吴怀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怀亲王果然动了。
那枚埋下的棋子开始发挥作用。
太子的手下灭口,老八的手伸得越来越长……这潭水,果然被七公主之事搅得更浑了。
“知道了。”
他淡淡回应。
“继续监视。尤其是八皇子府的动向。”
“是。”
就像潜伏在网中央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