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萧潇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重新带上笑容,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对方的手中:“当然可以。感谢先生的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白羽挺直腰背,拉住萧潇递来的手,带动她的身体开始动了起来。
他先是以一个长步,带动对方的身形跟着自己的方向,缓缓向后退开。
随着手臂的牵引,萧潇的身躯逐渐舒展开来,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紧接着是探戈里最常见的八步,两人的身体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时而还大步横向侧移,时而又迈开后交叉步。
急促的脚步踏在逐渐白雪覆盖的路面上,不断发出“咯吱”声响。
飞雪不断飘落,在昏黄的路灯下盘旋。
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就在燕京大雪的街头,旁若无人地跳起了探戈。
追步、并步、甩头、鹰展、扫腿,踢腿。
一个又一个探戈中的经典舞步被呈现出来,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纷乱落下的雪花,以及两道急速舞动的身影。
探戈原本是情人之间的秘密舞蹈,在早些时候男士在跳此舞时,更是会带上自己心爱的佩刀。如今随着舞蹈的演化,虽然男舞者不用再佩刀演出,但跳舞时同样需要保持严肃的神情。
刚开始时,白羽和萧潇共舞虽不至于紧张。
但因为寒冷和缺乏默契的缘故,两人的身体动作都显得很僵硬。
再加之白羽邀约是兴致所至,萧潇虽然受邀却是仓促上阵,并没能完全做好准备。
更何况,她身上套的是臃肿的羽绒服,无论是转身还是扭动都非常困难。脚下穿的还是笨重的靴子,每一次迈步都需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这样的装扮想要像舞台上的舞者那样,呈现出轻灵敏捷的身姿,显然是无法办到的事。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之间的配合却是变得越来越默契。
许千夏无疑是最优秀的舞蹈老师,经过她的细致指导再配上白羽可怕的身体控制力,就算是世界上最苛刻的评委,也很难从动作上挑出太多毛病。
而萧潇出身名门世家,舞蹈也是曾经接受过的基础教育之一。她的舞步虽不如白羽那样娴熟,却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韵味。
两人的舞越跳越疾,四周的严寒似乎也随之淡去。
忽然,白羽伸手一拽,做出一个牵引的动作。
萧潇顺势旋转身体滑入他的怀中,将柔软的腰肢轻轻倚靠在对方的臂膀上。
见此情形,白羽微笑着顺手将她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摘下,又随手扔在雪地上。
萧潇同样微笑着,在身体向外旋转退出时,将身上那件臃肿碍事的羽绒服褪去,抛飞至半空中。
少了“臃肿”束缚,两人的舞姿顿时变得更为潇洒华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无论明天要面对什么,当下的两人都不想去关心。
突然,远处有一束车灯照来,惊醒了正在忘情舞蹈的二人。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平凡中年女人的脸。
她一脸笑意地注视着路灯下舞蹈的青年男女,脸上带着的是一种对过往青春的怀念。
轿车后车窗跟着打开,一个披散头发的小女孩也探出脑袋,睁着眼睛好奇张望。
雪本来就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之一,再加上还有人在雪地里跳舞,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燕京是华国的帝都,哪怕是在大雪纷飞的深夜,路上的车辆也并不会就此减少。
很快,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这次是一辆豪华的大奔,开车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副驾上坐的女人打扮得时尚靓丽,俨然是盛装出席活动归来。
大概是在远处突然瞧见路边有人跳舞,他们也跟着停下车在旁观望。
很快又有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车,在路边远远停驻。
没人说话也没人喝彩,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缅怀的神情。
生活总会磨平人身上的棱角,每个人需要在意的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多,烦恼也会随之不断增加。唯有在曾经那些青春的岁月里,才能无拘无束的做一个快乐的傻逼。
终于在又一次旋转跳跃后,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并相视一笑。
白羽笑得肆意,萧潇笑得甜美。
“我想说,其实你押错注了。”白羽认真看向对面那个古典美人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回去。”
“哦?所以,这就是你突然癫狂的原因吗?”萧潇此时还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而微微带着气喘问道。
“那倒不是。我刚才只是单纯觉得雪美,人更美。所以就想请你跳支舞。”白羽笑着回道。
说罢他又若无其事的从地上捡起,萧潇之前抛飞的羽绒服。
紧接着白羽长臂一抖,让上面那些附着的未化积雪簌簌掉落,等手再一扬这件衣服便重新披回了对方肩头。
下一刻,他又很快在地上寻回那副,差点被大雪淹没踪迹的眼镜。
待用自己的衣服擦去湿痕后,白羽又握在掌心暖了片刻,这才将其递还给萧潇。
“即使你并不在意,但心里多少也不好受吧?”萧潇眼神澄澈,仿佛能够看穿白羽的内心世界:“你能够傲然面对所有的敌人,但却无法接受被家人冷落,看来你并非只是毫无感情的杀手。”
“有感情又如何?对于某些人而言,我这个外人的存在,只会是一个意外。”白羽淡淡说道。
艾晴之前在房间里说的那些的话,他自然是能听懂的。
只是放在白羽身上依旧很难理解,自己不争不抢,为什么还是会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所谓的豪门大族,难道里面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存在?
“如果你不想回去,那你想要什么?”萧潇看着白羽认真问道。
“想要什么?”白羽侧头想了想,毫不犹豫的回答:“可能只是想要一家团聚罢了。”
“......”萧潇显然是没想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睁大双眼愣在原地。
白羽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哪怕你不相信,但我自己却很清楚,这就是自己小时候最真实的梦想。我小时候特别讨厌过年,因为别人家每到这个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能够坐在一起幸福的吃团圆饭。”
“而我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个大木头布置的枯燥训练。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一天的饭菜会格外丰盛,三菜一汤外加一瓶烧刀子。两人各分一半,吃饱喝足就各自回屋睡觉。没有交谈、没有说笑,没有压岁钱,甚至就连大家都嫌弃的春晚我都没看过。”
萧潇沉默了。
过了良久,她才幽幽开口道:“人多了也未必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强行凑到一处矛盾自然也会增多。我家过年倒是热闹,可打从我能记事起,同样也没过好过一次春节。”
“我明白。小家有小家的幸福,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小家不为名利自然是和和睦睦,而大家争权夺利每个人都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抢个头破血流。所以我才说,那只是自己儿时的梦想罢了。”白羽叹了口气,用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萧潇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