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夜色也渐渐深了。
周朝龙和刘梦珊站起身,向安志平告辞。
“安书记,今天多谢您的款待,饭菜很可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得回去了。”周朝龙的语气客气而又带着一丝疏离。
安志平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挽留道:“朝龙同志,梦珊同志,这刚吃完饭,急着走什么?”
“坐下喝杯茶,消消食,咱们再聊聊嘛,我这有好茶叶,你们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妻子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泡茶。
然而,刘梦珊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安书记,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距离感。
安志平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他知道,这杯茶是喝不成了。
问题出在哪?
就出在刚才的饭桌上!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看到周朝龙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哪个做长辈的不想拉近关系?
他有意无意地夸赞自己的女儿安然和侄女安晴,甚至还暗示她们多跟周朝龙亲近亲近,学学人家年轻有为的作风。
这些话,在平时或许没什么,甚至能算是一种示好。
可他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人物,刘梦珊。
这位京城刘家的大小姐,周朝龙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就坐在饭桌上。
当着她的面,把自己家的姑娘往她男人身边推,这叫什么事?
这简直就是当面挖墙脚,是赤裸裸的挑衅。
安志平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刘梦珊现在虽然只是组织部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可她背后的刘家,那是他安志平需要仰望的存在。
别说他一个县委书记,就是市里、省里的大领导,在刘家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不敢得罪周朝龙,是因为周朝龙的背景能决定他的未来。
同样的,他也万万不敢得罪刘梦珊。
得罪了她,就等于把刘家给得罪了,那后果比得罪周朝龙本人还要严重。
周朝龙或许还会念及旧情,但刘家可不会跟他讲什么情面。
“那……那好吧。”安志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敢再强留,“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耽误了。”
“安然,安晴,快送送朝龙同志和梦珊同志。”
安然和安晴乖巧地站起来,跟着走到了门口。
安然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偷偷看了周朝龙一眼,又迅速地瞥向刘梦珊,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和不安。
安晴则低着头,脸颊微红,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周朝龙和刘梦珊礼貌地道别,转身下楼。
直到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安志平脸上的笑容才彻底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和自责。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
奥迪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县城的路上,车厢里一片寂静。
周朝龙能感觉到,身旁的刘梦珊身上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在生气呢?”他柔声问道,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刘梦珊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变幻的路灯光影,声音冷冰冰的:“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这话说得,酸味都快溢出车窗了。
周朝龙苦笑一声,知道这事儿不解释清楚,今晚怕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梦珊,安书记也是一番好意,想拉近关系,可能方式不太对。”
“好意?”刘梦珊冷笑一声,终于转过头来,美眸里带着一丝火气,“我看他不是好意,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当着我的面,就差没直接说让他女儿和侄女给你当小老婆了!”
“他把我当什么了?摆设吗?还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掉的花瓶?”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周朝龙的心上。
“他那点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安然看你的眼神,就差没写上我喜欢你四个字了。”
“还有那个安晴,低着头一声不吭,装得跟个小白兔似的,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呢!”
刘梦珊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周朝龙,你倒是挺受欢迎啊,到哪儿都有小姑娘惦记着。”
“今天一个安然,一个安晴,明天是不是还有李然、王晴?”
周朝龙知道,这个时候跟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哄,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哄。
他将车速放慢了一些,腾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刘梦珊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颤抖。
“梦珊,你听我说。”周朝龙的语气无比认真,“安书记怎么想,他女儿侄女怎么想,都跟我没关系。”
“我在乎的,只有你怎么想。”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目光诚恳地看着她:“我承认,她们是很优秀,也很漂亮。”
“但这个世界上,优秀漂亮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可我周朝龙的妻子,周夫人,永远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刘梦珊。”
这番话,如同暖流一般,瞬间涌入了刘梦珊的心田。她心里的火气,像是被这股暖流浇灭了一大半。
周朝龙继续说道:“我之前跟你做出的承诺,不是随口说说的。”
“我绝不会让任何外面的女人,挑战你的地位,谁也不行!”
“家里,你永远是女主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刘梦珊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哼了一声,把头扭向窗外,但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也乐开了花。”嘴上虽然还带着刺,但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
周朝龙笑了,他知道,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了。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手背,柔声道:“天地良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她们在我眼里,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油嘴滑舌!”刘梦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脸颊却泛起一抹红晕,心里的那点不快,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车内的气氛,终于从冰点回暖。
小别胜新婚,再加上这么一番小插曲作为调剂,回到家中,洗漱过后,等待着两人的,自然是一场久违的缠绵。
这一晚,注定又是周朝龙尽情展现自己惊人腰力的时刻。
另一边,安志平的家中,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安志平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却迟迟没有点燃,只是反复地摩挲着。
他的妻子在一旁唉声叹气,安然和安晴则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
“唉!”安志平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仿佛要将心里的烦躁也一并按灭。
“都怪我,都怪我太心急了!”他颇为自责地看着女儿和侄女,“我总想着能跟朝龙同志把关系搞得更近一些,对我们家,对你们的未来都有好处。”
“可我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位刘梦珊同志啊!”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今天这顿饭,怕是把刘梦珊同志给彻底得罪了!”
“你们也看到了,她临走时的那个态度,明显就是生气了。”
“这事儿办得,真是弄巧成拙,愚蠢至极!”
安志平的妻子担忧地问道:“老安,有那么严重吗?或许人家只是有事要走,我们想多了呢?”
“想多了?”安志平苦笑一声,“你是不懂,到了他们那个层面,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代表着态度。”
“刘梦珊要是真的生了气,在周朝龙耳边吹吹风,或者回去跟她家长辈抱怨几句,你猜会是什么后果?”
他看着妻子和两个女孩,声音沉重地说道:“别说是我还想着更进一步了,恐怕我能不能保住现在这个位置,都是两说!”
“人家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政治生命!”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安然和安晴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她们虽然对官场的事情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县委书记这个位置的分量,更明白能让县委书记都如此忌惮的人,是何等的可怕。
安志平的目光在两个女孩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我今天必须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
“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尤其是在刘梦珊这位周夫人面前,绝对,绝对不能再表现出对周朝龙有任何喜欢的态度!”
“哪怕心里真的有,也得给我死死地藏起来,烂在肚子里!”
“否则,一旦让她看出来,她要是动了怒,到时候别说是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帮不了你们,甚至整个家都要被我们连累!”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安然和安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和无奈。
安然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辩解道:“爸,我……我没有喜欢周朝龙,我只是觉得他很优秀,想向他学习而已。”
她的否认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那种看到他时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的冲动,真的是“学习”两个字能解释的吗?
安志平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听这些解释:“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想,从现在开始,必须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全部给我掐掉!”
“我们安家,惹不起那样的人物。”
说完,他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晴。
安晴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她不像安然那样还能开口否认。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周朝龙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普通同事,甚至超越了暧昧。
在石子镇的那些日日夜夜,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却早已行了夫妻之实。
那间小小的宿舍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的痕迹和回忆。
就像那些在大城市里为了生活而合租的男女,虽然没有一纸婚书的证明,却早已在朝夕相处中,做了夫妻之间所有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她爱他,爱得深入骨髓。
可是现在,伯父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和他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永远无法和刘梦珊相提并论的。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秘密,甚至……一个麻烦。
安晴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用沉默来掩饰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看着两个女孩的反应,安志平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他何尝不知道,周朝龙那样的男人,对年轻女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行去争,去抢,最后只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了,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安志平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记在心里,好自为之吧。都回去休息。”
安然和安晴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安志平和他的妻子。
女人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担忧地问:“老安,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安志平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但他的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官场之上,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而他今天,显然是走了一步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