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晌午刚过，屋里坐了七八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都是奔着我这讲八字的名头来的。我吧嗒着烟斗，看着阿呆笨手笨脚地给人倒茶，热水溅出来烫得他直甩手。“师傅，水太烫啦！”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惹得屋里人直乐。
“别瞎咋呼，”我敲了敲烟斗，把烟灰磕在铜烟缸里，“今儿咱不讲枯燥的理论，就玩个猜人的游戏。先记好了头一个八字——癸未、乙卯、甲子、己巳。”
话音刚落，靠窗边戴眼镜的小伙子就直起了身子：“谷老师，这是典型的金神格吧？”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见。”我点点头，又往烟斗里填了点烟丝，“老话说‘金神入火乡，富贵天下响’，这格局就像铁匠炉里刚锻打的宝剑，没经火淬之前是块废铁，淬过火才能锋芒毕露。这八字里时柱己巳正是金神，月令卯木生巳火，火藏着没发出来，得等行到戊午、丁巳那样的火旺大运，才能把本事全显出来。”
阿呆凑过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师傅，您别净说这些听不懂的，这人到底是干啥的啊？家里有钱不？”
我笑着瞥了他一眼：“有钱？差远了。这人祖辈都是种地的，家里穷得叮当响。但老天爷赏饭吃，生下来就有把子力气，年纪轻轻就能拉开三百斤的强弓，用腰开弩能到八石重。后来跟着同乡的武术大师学射箭，师父都夸他是奇才，把自己最宝贝的弓箭都送他了。他不光习武，还爱读《左氏春秋》《孙子兵法》，家里长辈一讲英雄故事，他就眼睛发亮，从小就憋着股报国的劲儿。”
屋里人都听得入神，坐在后排的姑娘忍不住问：“那他后来成大器了吗？”
“成了，怎么没成。”我吸了口烟，吐出的青烟慢悠悠飘向屋顶，“可命运这东西难测啊。晚年走亥运，亥水冲了时柱的巳火，亥卯未又三合木局，羊刃的力气涨得没边。流年辛酉，跟月柱天克地冲，弱的冲强的，正好犯了命里的大忌。一场大祸，就这么躲不过去了。”
“我知道了！是岳飞！”戴眼镜的小伙子猛地一拍大腿，“精忠报国的岳将军，最后被奸臣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害了！”
众人纷纷点头，阿呆也拍着手喊：“我也听过他的故事！背上还刺了字呢！”我笑了笑：“你呀，就知道皮毛。岳飞这一生，起于寒微，盛于火旺运，败于冲克时，跟这金神格的走势严丝合缝。老祖宗传下来的学问，可不是瞎编的。”
歇了片刻，我清了清嗓子，又抛出第二个八字：“辛丑、庚子、癸亥、癸丑。懂行的朋友先琢磨琢磨，这格局不一般。”
刚说完，一个穿蓝衬衫的学生就兴奋地开口：“谷老师，这是‘金白水清’的贵格吧？地支亥子丑三会北方水局，天干庚辛金透出来生水，水势大得像昆仑山上的洪水，还带着七杀格用印比的气象！”
“说得对。”我赞许地点头，“这水势最是讲究，顺它便势如破竹，逆它就风波骤起。这人出身也坎坷，生在异国他乡，小时候还当了好几年质子，跟着母亲在别人地盘上受了不少委屈。三岁那年，他父亲独自逃回本国，娘俩相依为命熬了好几年，直到九岁才总算回了故土。十三岁就继承了王位，可实权都被权臣攥着，只能忍着性子等机会。”
“那他后来夺权了吗？”阿呆瞪着眼睛问，手指头还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二十二年那年，机会来了。”我吸了口烟斗，声音沉了些，“国内闹叛乱，他抓住时机平定动乱，一脚把掌权的权臣踢开，才算真正把大权攥在了自己手里。那股雷厉风行的狠劲，跟这八字里全阳干的刚毅性子一模一样。后来行戊戌运，他开始着手统一大业，靠着强兵猛将逐个击破对手；到了丁酉运，印比旺得正好用，直接达到了人生巅峰——那年他彻底统一了天下，跳出旧规矩自称‘始皇帝’，还搞了一堆大动作：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修驰道、筑长城，把天下大权全收归中央。”
“秦始皇！肯定是秦始皇！”蓝衬衫的学生喊了出来，“千古一帝啊！”
“没错。”我点点头，语气里添了些感慨，“可晚年行丙申运，格局就破了。丙火合住了辛金偏印，申金又冲了命宫的寅木，平衡全乱了。后来有一年流年逢卯木忌神，他偏要往东巡，正好撞在忌神方位上。更不巧的是，当时的流月流日还形成了寅巳申三刑，主有意外，结果他真就在东巡路上的沙丘平台突然没了，才四十九岁，留下好大的家业没人守。”
学生们都唏嘘不已，阿呆也跟着叹气：“真可惜啊，刚统一没多久就没了。”我没接话，等屋里安静些，又报出第三个八字：“乙未、丁亥、乙丑、己卯。大伙儿再猜猜这个。”
“这是归禄格！还带着印禄相随的贵气！”有个梳马尾的姑娘立刻说道，“乙木日主生在亥月，得月令印星生扶，时支卯木是禄地，地支亥卯未还暗合木局，木势旺得很呢！”
“说得准。”我点点头，“更特别的是，这八字四柱全阴。老话说‘阴主柔、主藏’，正应了那种藏锋敛锐、擅长隐忍谋划的性子，格局里藏着掌控全局的底气。这人出身官僚家庭，打小就聪明，跟着父亲读《诗经》《论语》，诗文绘画、音律样样拿得出手，文化底子扎实得很。十七岁那年通过选秀进了宫，一开始只是个不起眼的贵人，在后宫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但她性子柔中带刚，又懂皇上的心思，借着书法写得好，慢慢有了代批奏章的机会，悄悄攒下了不少政治经验。这股‘藏木于林’的隐忍劲儿，跟八字里木势内敛的特质正好对上。”
“后来她是不是当皇后了？”阿呆好奇地问。
“比皇后厉害。”我笑了笑，“她二十四岁那年，老公病逝了，留下年幼的孩子继位。她联合亲王发动政变，一下子把掌权的顾命大臣全收拾了，拉开了‘垂帘听政’的序幕，才算真正攥住了政权。后来行到火旺之地的大运，更是达到了权力巅峰——她先后经历了四位皇帝，实际掌管朝廷近半个世纪。靠着过人的权谋平衡各方势力，重用有本事的大臣，还支持搞革新运动，撑起了一段‘中兴’的局面。这波操作，正好应了八字里‘印星生禄、木能疏土’的贵象，印星主谋略，禄神主权力，一内一外把朝堂管得死死的。”
屋里静了几秒，突然有人小声问：“那她晚年呢？是不是也走了下坡路？”
“没错。”我收起了笑容，语气沉重了些，“晚年行辛丑运，金气透出来克伐乙木，格局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有一年流年金旺，她决策出了错，引得外兵打了进来，只能带着皇室往西逃。回来之后，还签了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又过了几年，流年土旺耗木，木势衰得撑不住了，她最终在皇宫里病逝，留下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没几年就彻底亡了。”
“我知道了！是慈禧太后！”梳马尾的姑娘脱口而出，其他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我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吧嗒了两口烟斗：“这三个人，一个是精忠报国的名将，一个是一统天下的帝王，一个是执掌朝局的女掌权者。从八字看人生轨迹，再从人生反推八字格局，是不是觉得环环相扣？”
阿呆挠了挠头：“师傅，那这八字是不是就定死了人的一生啊？要是算着不好，是不是就没救了？”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道家都说‘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八字就像一张地图，告诉你哪里有坑哪里有路，不是让你躺平认命的。知道了运势起伏，顺势而为，趋吉避凶，这才是咱们研究命理的真意。总有人说这是迷信，可什么是科学？有规律可循的东西就是科学。八字里的五行生克、大运流年，都是老祖宗几千年琢磨出来的规律。”
话音刚落，门口的阿彩突然伸了个懒腰，来福被惊得抖了一下，慢悠悠地晃到我脚边蹭了1蹭。屋外的桃树槐树还在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缝洒进来，落在桌上的八字稿上，那些墨字仿佛都活了过来，诉说着千年间的命运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