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工坊窗户上的薄纸,在泥土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初夏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摊开着三本笔记:一本是昨晚记录的星荧草和地星草采集数据,一本是她之前改良的基础止痛剂配方,还有一本是全新的、专门用来设计风湿专用止痛剂的实验记录。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晚回来后,她只睡了不到三小时就醒了。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脑海里那些新发现的草药、那些可能的配方组合、那些等待被减轻的痛苦,像一簇簇跳跃的火苗,烧得她无法安宁。
于是她悄悄起身,点亮油灯,开始工作。
现在,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工坊,而她的工作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
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材料:星荧草粉末分成了五个小份,每份的研磨细度都不同;地星草绒毛被小心地收集在玉碟里,银白色的细绒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还有她之前准备的其他辅助药材:祛湿的“石楠根”、活络的“血藤汁”、镇痛基础的“止血草”和“凝露花”……
但问题在于,如何将它们组合在一起。
风湿性关节炎的疼痛机理和普通外伤不同。它不仅仅是组织损伤引起的疼痛,还涉及关节炎症、积液、软骨磨损、免疫反应……多重因素叠加,让这种疼痛更加顽固,也更加复杂。
“单一的止痛成分效果有限。”李初夏轻声自语,手指在实验记录上快速书写,“必须设计一个复合配方,多靶点作用。星荧草负责基础镇痛和消除副作用,地星草作为‘增效剂’,提升其他成分的效果……”
她顿了顿,眉头皱起:“但地星草的药性太强,如果比例不对,可能会让药效变得过于猛烈,产生眩晕或麻木感。必须找到那个‘临界点’……”
窗外传来驻地成员们起床活动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打水洗漱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变得很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李初夏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配方设计里。
她的炭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写下一行行复杂的配比计算。时而停下来,托着下巴思考;时而翻看之前的实验数据,寻找参考;时而在空气里虚画着,模拟药物在体内作用的路径。
油灯里的油早就燃尽了,但她浑然不觉。晨光已经足够明亮,照亮了纸面上的每一个字,也照亮了她专注到近乎虔诚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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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外,张野和赵铁柱正在给几个新加入的战斗玩家做晨间训练。
“盾牌不是这么举的!”赵铁柱的声音粗犷但耐心,“你看,重心要沉在左脚,右脚随时准备后撤。盾面倾斜三十度,不是垂直——垂直挡不住的冲击力会全部传到手臂上,几下就麻了!”
他示范着,那面简陋的木盾在他手中像活了过来。一个年轻的玩家笨拙地模仿,但总是差一点感觉。
张野在旁边看着,没有插话。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工坊的方向——那里的门一直关着,从昨夜回来后就再没开过。
“会长,”赵铁柱训练间隙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妹妹……还在里面?”
“嗯。”张野点头。
“她昨晚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吧?”赵铁柱挠头,“这么熬,身体吃得消吗?”
张野没有回答。他知道吃不消,但他也知道,有些时候,那种燃烧的热情比任何劝告都有力量。
“让小雨准备点吃的。”他说,“一会儿送进去。”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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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端着早餐推开工坊门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地上散落着写满计算过程的草纸,空气中弥漫着十几种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而李初夏坐在这一切中间,背挺得笔直,手里的炭笔正在一张新的纸上快速书写。
她的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眼下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那种专注的光芒,让林小雨想起那些在深山里寻找珍贵草药的药师——他们跋山涉水,不眠不休,只为了那一株可能改变一切的植物。
“初夏,”林小雨轻声呼唤,“先吃点东西吧。”
李初夏抬起头,像是从一个很深的地方被拉回现实。她眨了眨眼,看着林小雨手里的托盘——上面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碟腌菜。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林小雨把托盘放在工作台空着的一角,语气温柔但不容拒绝,“你从昨晚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这样下去,还没做出药来,你自己先倒下了。”
李初夏看着那碗粥,胃里确实传来空虚的抗议。她犹豫了几秒,终于放下炭笔,接过林小雨递来的勺子。
粥熬得很稠,米粒几乎化开,里面还加了一些切碎的野菜和肉末,香气扑鼻。李初夏小口吃着,温热的食物顺着食道流下,让她冰冷的手脚渐渐有了些暖意。
“有进展吗?”林小雨一边帮她剥鸡蛋,一边问。
“有思路了。”李初夏咽下一口粥,指着实验记录上的一页,“我设计了三个基础配方。第一个以星荧草为主,地星草为辅,侧重基础镇痛和消除炎症。第二个反过来,地星草比例提高,追求更强的即时止痛效果,但可能有轻微副作用。第三个……”
她顿了顿,眼睛又亮了起来:“第三个我尝试加入了一个新思路——用‘石楠根’和‘血藤汁’制作一个‘载体基质’,让星荧草和地星草的活性成分缓慢释放,作用时间能延长三倍以上。”
林小雨虽然不懂那么多药学原理,但她能听懂李初夏语气里的兴奋。她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那先做哪个?”
“三个都做。”李初夏接过鸡蛋,咬了一小口,“做对比实验。但我需要更多材料,尤其是地星草——昨晚采的那些不够做三组完整实验。”
“让铁柱哥再去采?”林小雨问。
李初夏摇头:“地星草太稀有了,不能过度采集。而且……采集方法也有讲究,必须连根带土一起挖,保证根系完整,否则药性会流失。”
她快速吃完鸡蛋,又喝了几口粥,然后站起身:“我先做第一组实验,用地星草比例最低的那个配方。如果效果好,再考虑其他的。”
林小雨看着她又准备投入工作,忍不住说:“初夏,你不用这么急的。药可以慢慢做,但你的身体……”
“不能慢。”李初夏打断了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那个老矿工的老伴儿,还有像她一样的人……他们每一天都在疼。多等一天,他们就多受一天的罪。”
她转过身,看着工作台上那些材料:“而且……我也有我的时间限制。”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林小雨听见了,心里一紧。
她想起李初夏现实中的情况——先天性免疫缺陷,需要长期治疗,甚至可能需要手术。游戏舱是病友们众筹买的“窗户”,但那扇窗户能开多久呢?
没有人知道。
也许正因如此,这个少女才如此拼命,如此急切。她想在还能做事的时候,尽可能多做一点,多帮一点人。
林小雨的眼眶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帮我准备材料。”李初夏已经重新坐回工作台前,“按这个清单,精确称量。我需要绝对的准确,误差不能超过百分之零点五。”
“好。”林小雨用力点头,洗了手,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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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组实验进行得并不顺利。
星荧草和地星草的混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两种药材的活性成分在特定温度下会产生微弱的排斥,导致药液分层,效果大打折扣。
李初夏盯着那个分成上下两层的琉璃瓶,眉头紧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工作台面,发出急促的“嗒嗒”声。
“温度太高了?”林小雨试探着问。
“不,温度正好。”李初夏摇头,“是混合顺序的问题。地星草的活性成分需要先与‘石楠根’基质结合,稳定后再加入星荧草。我弄反了。”
她立刻重新开始。这一次,她调整了步骤:先处理地星草绒毛,用特制药水浸泡,使其活性释放;同时制作石楠根和血藤汁的复合基质;然后将处理过的地星草加入基质,缓慢搅拌,让两者充分融合;最后再加入星荧草粉末和其他辅助药材。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
李初夏的手很稳,但林小雨注意到,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这是关键步骤,一旦失败,不仅浪费了珍贵的材料,更重要的是——会打击她的信心。
当最后一种材料加入,药液开始从浑浊转向澄清,从分层变成均匀的淡金色时,李初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喜悦。
琉璃瓶里的药液呈现出完美的均匀状态,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仔细看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银白色荧光——那是星荧草的痕迹。
但实验还没有结束。
“现在需要测试。”李初夏取出三个小玉碟,各滴了一滴药液,“第一步,性质测试。”
她用银针蘸取药液,测试酸碱度、粘稠度、挥发性。然后用特制的试纸检测活性成分浓度。最后,她取出一小撮药液,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又用舌尖尝了尝。
“性质稳定,活性达标,口感……微苦,但回甘。”她记录着,“没有刺激性气味,没有异常沉淀。”
“那是不是成功了?”林小雨期待地问。
“还差最后一步。”李初夏抬起头,看向工坊门口,“需要真正的风湿患者测试。”
话音刚落,工坊门被推开了。
老矿工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粗布包袱。他看到李初夏,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涌出期待的光:“姑娘……听说你在做治风湿的药?”
“陈伯。”李初夏连忙站起身,“您怎么来了?”
“我……我老伴儿昨晚又疼得一宿没睡。”老矿工的声音哽咽了,“我听说你在做新药,就……就想来看看。要是做好了,能不能……先给她试试?”
他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十几个还沾着泥土的矿石:“这些是我今早挖的,不值钱,但……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初夏看着那些矿石,看着老矿工粗糙的手和期盼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瓶刚做好的药液,犹豫了几秒,然后转身看向老矿工:“陈伯,这药……是第一次做。虽然测试都通过了,但用在人身上,可能会有风险。您……确定要让大娘试吗?”
老矿工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试!肯定试!我老伴儿说了,疼了这么多年,什么药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姑娘你是好人,做的药也肯定是好药。就算……就算有点风险,我们也认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那种全然的信任,让李初夏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工作台上取出一个干净的小瓷瓶,倒了约十毫升药液进去,密封好,递给老矿工:“这是三天的量,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五滴,温水送服。服用后注意观察反应,有任何不适立刻停用,马上来找我。”
老矿工颤抖着接过瓷瓶,像接过什么稀世珍宝。他把瓶子紧紧攥在手里,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话:“谢谢……谢谢姑娘……多少钱?我……我现在没那么多,但可以慢慢还……”
“不要钱。”李初夏摇头,很认真地说,“陈伯,这药还在试验阶段,您愿意试,是在帮我。而且……您上次被傲世欺负,是会长他们帮您出头。我们是一个公会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老矿工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用力抹了把脸,深深鞠了一躬:“姑娘……你,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抱着瓷瓶,踉踉跄跄地走了。
工坊里恢复了安静。
林小雨走到李初夏身边,轻声问:“担心吗?”
“担心。”李初夏诚实地说,“但更期待。如果这药真的有效……”
她没有说完,但林小雨懂了。
如果有效,意味着那些被风湿折磨的人,终于有了一种可能真正帮到他们的药。意味着李初夏这些日子的拼命,有了实实在在的意义。意味着拾薪者这个小小的公会,也许真的能在游戏里,在现实里,改变一些什么。
窗外的阳光又升高了一些,工坊里暖洋洋的。
李初夏重新坐回工作台前,开始准备第二组和第三组实验。她的手依然很稳,眼睛依然很亮,但这一次,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暖的弧度。
那是期待的笑容。
是相信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的笑容。
是等待着,想要看见那些因为她的药而减轻痛苦的人,也能露出同样笑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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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消息传来了。
不是老矿工带来的,而是秦语柔。
她匆匆走进工坊时,李初夏正在调试第三组实验的温度参数。看到她进来,李初夏的心猛地一紧——秦语柔的表情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下,似乎藏着某种不寻常的波动。
“怎么了?”李初夏放下工具,声音有些发紧,“是药……出问题了吗?”
秦语柔看着她,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个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递给李初夏。
李初夏接过本子,低头看去。
页面上是秦语柔工整的字迹:
【星荧止痛剂(风湿专用型)·第一次患者反馈记录】
测试者:陈王氏(游戏Id:老矿工之妻),62岁,现实风湿病史27年。
用药时间:今日巳时三刻(游戏内时间)。
用药剂量:五滴,温水送服。
反馈时间:今日未时正(服药后两小时)。
反馈内容(由老矿工转述):
1. 服药半小时后,关节肿胀感开始减轻。
2. 一小时后,疼痛感明显缓解,从‘无法忍受’降至‘可以忍受’。
3. 两小时后,患者自述‘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关节是轻松的’,且精神状态好转,主动要求进食。
4. 截至目前,无任何不良反应(无头晕、恶心、皮疹等)。
初步结论:药剂有效,且效果显着。建议继续观察,完善数据。
李初夏的手在颤抖。
不是害怕,不是紧张。
是一种强烈的、几乎要把她淹没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上来,冲过喉咙,涌进眼眶。
她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那个被风湿折磨了二十七年的老人,那个疼得整夜睡不着的老妇人,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伴受苦的老矿工……
因为她的药,好受一些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触摸到的改变。
“初夏,”秦语柔的声音把她从情绪中拉回来,“老矿工还在外面,他想当面谢谢你。”
李初夏用力擦掉眼泪,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呼吸。然后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跟着秦语柔走出工坊。
驻地中央的空地上,老矿工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年纪的生活玩家——都是些被各种慢性疼痛困扰的老人。
看到李初夏出来,老矿工“扑通”一声跪下了。
“姑娘……不,药师大人……”他的声音颤抖,老泪纵横,“我老伴儿……她……她刚才睡着了,是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白天能睡着……她说……说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李初夏赶紧上前扶他:“陈伯,快起来,您这是做什么……”
“该跪的,该跪的!”老矿工不肯起,“您不知道……这病折磨了她多少年……也折磨了我多少年……看着疼,心里更疼……现在好了,有希望了,真的有希望了……”
其他几个老人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姑娘,我那老寒腿……”
“我老伴儿腰椎不好……”
“我这痛风……”
他们的眼睛里都燃着同样的光——那是痛苦中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时,那种混合着绝望和希望的光。
李初夏看着这些老人,看着他们粗糙的手,看着他们苍老的脸,看着他们眼睛里那种全然的信任和期盼……
她突然明白了,张野为什么要把公会取名“拾薪者”。
因为在寒冷的长夜里,一点点微弱的火光,就足以让绝望的人重新燃起希望。
而她手里的药,就是那簇火光。
也许不够亮,不够暖,但只要它燃烧着,就有人愿意围拢过来,伸出手,感受那一点点温度。
“大家别急。”李初夏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药我会继续做,也会继续改进。但药材有限,需要时间。而且……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可能需要调整配方。请大家登记一下症状,我会根据情况优先安排。”
秦语柔立刻拿出本子开始登记。
赵铁柱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他站在李初夏身后,像一堵坚实的墙,粗声粗气地说:“大家放心!我们公会的药师厉害着呢!肯定能把你们的病都治好了!”
张野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李初夏被那些老人围在中间,看着她耐心地询问症状,记录细节,眼神温柔而专注。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为能帮到别人而焕发出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光彩”的东西。
那是属于医者的光。
是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值得被尊敬、被珍视的光。
他转过身,对身边的周岩说:“药圃的扩建要加快。星荧草和地星草的培育试验,需要最好的条件。”
周岩点头:“已经在准备了。后山那片背阴坡地,土质改造完成三分之二,预计明天可以开始试种。”
“好。”张野又看向秦语柔,“药材收购渠道也要拓展。不光是我们自己采,也要从散人玩家那里收。价格可以比市场价高一点,但质量必须保证。”
“明白。”秦语柔一边记录一边应道。
夕阳西下时,工坊前的空地上才渐渐散去。
李初夏送走了最后一位老人,站在那里,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晚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干了眼角残留的泪痕。
她的身体很累,非常累。
但心里很满,非常满。
像一片干涸了太久的土地,终于等来了一场春雨。虽然不大,但足够让那些深埋的种子,开始萌芽。
“初夏。”
张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初夏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件厚披风——是林小雨常给她披的那件。
“晚上凉,披上。”张野把披风递给她,“另外,秦语柔整理了今天的反馈数据。按照初步估算,如果能量产,光是风湿止痛剂这一项,每个月就能帮到至少两百个玩家。”
李初夏接过披风,披在肩上。厚实的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
“两百个……”她轻声重复,“太少了。”
张野看着她。
“游戏里有多少被慢性疼痛折磨的玩家?现实里又有多少?”李初夏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晚霞的光,也映着某种超越年龄的沉重,“我只是……只是做出了其中一种药,只能帮到其中一部分人。”
“但你已经开始了。”张野说,“而且,你证明了这条路走得通。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剩下的,我们一起走。”
李初夏看着他,看着这个赤脚的、年轻的、却总能说出让她心安的话的会长。
然后她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疲惫但坚定的笑容。
“嗯,一起走。”
夕阳完全沉入西山,夜幕开始降临。
但拾薪者驻地里,几盏油灯已经亮起。
工坊里,新一批药材正在处理。
药圃边,周岩还在调试土壤参数。
仓库里,秦语柔在计算原料库存和生产计划。
而李初夏的小屋里,油灯下,她正翻开一个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标题:
【星荧止痛剂系列·研发日志】
下面是一行小字:
“第一天,风湿专用型初步成功。期待明天,期待更多可能。”
窗外,星星一颗颗亮起。
像无数双注视着人间的眼睛。
也像无数簇刚刚点燃的、微小但倔强的火苗。
这夜还长。
但这火,会一直亮着。
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