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深渊的入口位于云岭山脉深处，距离黑铁岭直线距离约二十公里，但山路曲折险峻，实际要走三十多公里。
张野从矿洞撤离后，没有回安全屋，而是直接转向东北方向。他赤脚在山林里穿行，速度极快——永恒之火碎片带来的全属性加成，加上【赤足行者】天赋在山地环境的速度提升，让他像一只真正的山猫，在乱石和灌木间灵活跳跃。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穿透晨雾，在山林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新，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气息，完全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但张野没有放松警惕，他的感知一直展开到极限，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按照计划，赵铁柱和铁骨的小组应该也已经从矿洞撤离，正在赶往龙眠深渊的路上。周岩完成了陷阱触发后，会直接去溶洞与后勤组会合，确保撤离人员的安全。秦语柔则留在晨曦城外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负责协调各方信息，并准备与寒月阁的会面。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但张野心里清楚，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在一棵老松树下停下脚步，背靠粗糙的树干，从背包里拿出水囊，灌了几口清水。然后，他打开团队频道。
“各小组报告情况。”
短暂的延迟后，回复陆续传来。
【赵铁柱：东线组已撤离矿洞，无人伤亡。傲世那帮孙子被三只大蚂蚁和十几只小的围住了，打得正欢呢！俺们趁机溜了，现在在往龙渊的路上，预计两小时后到。】
【铁骨：西线组完成引诱任务，傲世队伍进入陷阱区后触发塌方，至少十人被埋。我们已安全撤离，正在前往龙渊，预计一个半小时后抵达集合点。】
【周岩：三处陷阱全部成功触发。监控法阵显示，三支傲世队伍伤亡惨重，至少减员三分之一，剩余人员正在苦战。我已撤至溶洞，后勤组和重伤员全部安全。】
【秦语柔：晨曦城情报更新。傲世凌云得知三支队伍被困矿洞后暴怒，但暂时无法抽调更多人手——龙眠深渊副本今天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启，所有大公会的主力都在往那边集结。另外……楚清月已经抵达龙渊外围营地，她同意会面，时间定在上午十点，地点在营地东侧的‘观星崖’。】
张野看完所有回复，松了口气。第一步计划成功，三支傲世队伍被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形成威胁。而龙眠深渊副本即将开启，傲世的主力必须去争夺首通，这就给了他们喘息和运作的空间。
“所有人按计划前往龙渊集合点。”他在频道里回复，“注意隐蔽，避开主要道路。秦语柔，通知楚清月，我会准时到。”
关掉频道，张野收起水囊，继续赶路。
上午九点四十分，他抵达了龙眠深渊外围。
这里的地形和黑铁岭完全不同——不再是起伏的山林，而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裂谷。裂谷宽约一公里，深不见底，两侧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崖壁上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和苔藓类植物。裂谷底部常年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偶尔有风从谷底吹上来，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隐约的、仿佛龙吟般的呼啸声——这也是“龙眠深渊”名字的由来。
在裂谷的北侧崖顶，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已经被各大公会改造成了临时营地。帐篷密密麻麻，旗帜林立，玩家穿梭其间，像一个小型的集市。张野站在远处的一处高坡上，用周岩做的简易望远镜观察着营地。
他看到了傲世公会的营地——位置最好，面积最大，帐篷最华丽，金色的“傲”字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营地里有至少一百名玩家在忙碌，等级都在30级以上，装备精良。傲世凌云本人站在营地中央的一个高台上，正在对几个指挥官说着什么，脸色阴沉。
他也看到了寒月阁的营地——位置稍偏，但很整洁。白色的帐篷上绣着银色的新月标志，营地里的玩家以女性居多，但个个眼神锐利，行动有序。楚清月不在外面，应该在她的私人帐篷里。
还有其他十几个公会的营地，规模不一，但都透着一股紧张备战的气氛。
龙眠深渊副本的吸引力太大了——首通奖励包括全服唯一的“领地令”、大量稀有装备和材料、还有永久性的属性加成。任何一个公会拿下首通，都意味着在游戏里一步登天。
张野观察了十分钟，然后收起望远镜，绕开主营地，从侧面向东面的“观星崖”移动。
观星崖是裂谷边缘一处突出的岩台，面积不大，但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裂谷和营地。因为位置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此刻，岩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
楚清月。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法袍，袍身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辰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流光。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侧脸。她背对着张野来的方向，正看着裂谷深处翻涌的雾气，风吹起她的袍角和发丝，整个人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雪莲。
张野走上岩台，脚步声很轻，但楚清月还是察觉到了。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张野身上。
那是张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楚清月。在游戏里，他们见过几次面，但都是匆匆一瞥。此刻面对面，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女孩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优雅，从容，但眼神深处藏着一种锐利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东西。
“张会长。”楚清月开口，声音像山涧清泉，清冷但悦耳，“准时赴约，很好。”
“楚会长。”张野点头致意。
楚清月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赤着的双脚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听说你刚在黑铁岭坑了傲世三支队伍，九十个人，现在还在矿洞里和怪物苦战。”
“情报很灵通。”张野说。
“在游戏里，情报就是生命。”楚清月淡淡地说，“所以……你约我在这里见面，是想谈什么？如果只是要一些物资或者庇护，看在之前你帮过我一次的份上，寒月阁可以适当提供。但如果是想让我们公开与傲世为敌……”
“是结盟。”张野打断她，从背包里拿出那份龙眠深渊副本攻略，递给楚清月，“用这个做见面礼。”
楚清月接过攻略，翻开第一页。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和图示，眼神逐渐凝重。翻到第五页时，她抬起头，看向张野：“这份攻略……哪来的？”
“买的，加上我们自己收集的情报。”张野说，“千机阁的原始版本，我们进行了补充和验证。副本前三层的怪物分布、技能机制、机关陷阱，还有……三条隐藏路径，全部在这里。”
楚清月合上攻略，没有立刻说话。她走到岩台边缘，看着下面的裂谷，沉默了几分钟。
张野也不催促，赤脚站在岩石上，感受着从谷底吹上来的凉风，感受着脚下大地深沉的脉动。
“这份攻略的价值，确实很高。”楚清月终于开口，转过身，“但还不够。龙眠深渊是35级团队副本，难度极大。就算有攻略，也需要足够强的实力才能打通。而你们拾薪者……恕我直言，平均等级不到25，装备也差，就算有攻略，也拿不下首通。”
“所以我们才需要结盟。”张野说，“寒月阁有实力，有装备，有高等级玩家。我们有攻略，有对副本机制的深入理解，还有……一些特别的底牌。”
“比如？”
“比如对地脉能量的感知和利用。”张野赤脚踩了踩地面，“龙眠深渊深处，有强烈的地脉能量波动。而我的天赋，能让我感知到那些波动的规律和节点。这在某些机关解谜和boss战中，可能是关键。”
楚清月看着他，眼神锐利：“你这是在展示你的价值？”
“我是在陈述事实。”张野平静地说，“傲世凌云为什么那么想杀我？不只是因为公会恩怨。他父亲凌峰曾经是维度科技永恒之光项目组的成员，他知道永恒之火的秘密，知道我的天赋意味着什么。他想拿到我身上的碎片，想控制这种力量。”
这话让楚清月的瞳孔微微一缩。
“永恒之火……维度科技……”她喃喃道，“我父亲在现实中，也提过这些词。他说，这个游戏不简单，背后可能涉及到……更庞大的东西。”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里的竞争。”张野说，“而是两个世界都在面临的危机。楚会长，你父亲有没有说过，现实中的‘重叠区’越来越多了？”
楚清月猛地看向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你怎么知道重叠区？”
“因为我亲眼见过。”张野说，“黑铁岭矿洞里，有现实铁脊山的投影。晶体洞穴里，有维度科技留下的信息。永恒之火的碎片，是修复现实与游戏边界的关键——而碎片散落在游戏里这些关键地点，需要特定的人才能收集。”
他顿了顿，看着楚清月：“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而傲世凌云，是想阻止我的人。”
岩台上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声，还有远处营地里隐约传来的喧嚣。
楚清月转过身，背对着张野，肩膀微微起伏。良久，她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父亲……最近很焦虑。他公司的几个海外项目，都出现了奇怪的‘技术故障’，而故障的现象……和游戏里的一些异常很相似。他说，世界可能要变了。”
她转回身，眼神变得坚定：“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公开结盟。”张野说，“寒月阁和拾薪者结成战略同盟，共同开发龙眠深渊，共享副本收益。在对抗傲世的问题上，保持一致立场。另外……我需要寒月阁的情报网，帮我收集关于其他永恒之火碎片地点的信息。”
“公开结盟，等于向傲世宣战。”楚清月说，“代价很大。”
“但收益也很大。”张野指向她手中的攻略，“有了这个，加上我的天赋指引，寒月阁拿下龙眠深渊首通的概率至少提高30%。首通奖励的领地令，可以在游戏里建立第一个玩家自治领地——这意味着资源、人口、还有最重要的，独立性。”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永恒之火碎片收集齐之后，可能会触发某种‘终极事件’。到那时，谁掌握了碎片，谁就可能掌握这个游戏……甚至两个世界的未来。”
楚清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里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只剩下果断。
“好。”她说，“我答应结盟。但有几个条件。”
“请讲。”
“第一，结盟后，拾薪者要接受寒月阁的战术指挥——至少在副本开荒期间。你们有攻略和天赋，但缺乏大规模团队作战的经验。”
“可以。”张野点头，“但重大决策需要双方协商。”
“第二，副本收益按贡献分配。寒月阁出主力团队和装备，拿60%。拾薪者出攻略和特殊天赋，拿40%。领地建立后，双方共同管理，决策权各占一半。”
“合理。”
“第三……”楚清月看着张野，眼神复杂，“如果我父亲在现实中遇到麻烦，你需要帮忙——用你那些‘特殊’的能力。”
张野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楚清月的意思。她父亲的公司可能已经被卷入维度科技和永恒之火的漩涡中，而张野作为“山民血脉”的持有者，可能是少数能理解并应对这种超自然现象的人。
“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会的。”他郑重承诺。
楚清月点点头，伸出手：“那么，盟约成立。”
张野握住她的手。楚清月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用力。
“盟约成立。”他说。
就在这时，秦语柔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语气急促：
【秦语柔：会长，紧急情况！傲世凌云发现三支队伍受重创后，暴怒之下调集了留守晨曦城的所有预备队，总共七十人，正在向黑铁岭进发，目标可能是我们的安全屋和后勤组所在的溶洞！】
张野脸色一变。
楚清月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怎么了？”
“傲世要狗急跳墙了。”张野快速说，“他们派了七十人去黑铁岭，要清剿我们的据点。”
楚清月皱眉：“需要帮忙吗？寒月阁可以抽调一队人……”
“不用。”张野摇头，“你们的主力要准备副本开荒，不能分散。而且……我有办法应对。”
他在团队频道里快速下达指令：
【张野：所有小组注意，计划有变。傲世派了七十人去黑铁岭，目标可能是安全屋和溶洞。柱子，铁骨，你们不用来龙渊了，立刻返回黑铁岭，组织防御。周岩，启动溶洞的紧急撤离方案，带后勤组往更深的山里撤。秦语柔，给我傲世那支队伍的具体路线和预计到达时间。】
【赵铁柱：收到！俺们这就掉头！】
【铁骨：明白，正在返回。】
【周岩：溶洞防御工事已经完成70%，可以撑一阵。但如果有七十人强攻……最多能撑两小时。】
【秦语柔：路线已发。他们从晨曦城南门出发，走主路，预计两小时后抵达黑铁岭外围。会长，你要回去吗？】
张野看着楚清月，快速思考。
如果他回黑铁岭，可以亲自指挥防御，但会错过龙眠深渊的开荒——那是结盟后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合作项目。如果他不回去，赵铁柱和铁骨能否挡住七十人的进攻？后勤组那些生活玩家和重伤员能否安全撤离？
“你去吧。”楚清月突然说，“龙眠深渊的开荒可以推迟一天。首通奖励很重要，但人命更重要。”
张野看着她，有些意外。
“别这么看我。”楚清月淡淡地说，“寒月阁虽然以利益为先，但还没冷血到看着盟友的家人被屠杀而坐视不理。而且……如果你的人全灭了，我们的盟约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会调一支二十人的精英小队跟你一起去，由我的副手‘霜月寒刃’带队。他们等级都在33级以上，装备精良，擅长山地作战。另外，寒月阁在晨曦城有一个秘密仓库，里面有一批备用的装备和药水，我可以授权你调用。”
张野沉默了几秒，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楚会长，这份情，我记下了。”
“别忙着谢。”楚清月摆摆手，“装备和药水要算钱的，从你们未来的副本收益里扣。至于那支小队……就当是盟约的诚意展示吧。”
她拿出一个通讯令牌递给张野：“用这个联系霜月寒刃，她会带人在黑铁岭东侧的山口等你。仓库的位置和开启密码，我稍后发给你。”
张野接过令牌，入手温润，令牌表面刻着寒月阁的新月标志。
“快去准备吧。”楚清月说，“时间不多了。”
张野点头，转身离开岩台。他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在团队频道里重新部署：
【张野：计划调整。柱子，铁骨，你们继续返回黑铁岭，但不要正面接敌，先和周岩会合，组织溶洞防御。秦语柔，你联系寒月阁的副手霜月寒刃，她会带一支二十人的精英小队支援我们。另外，准备接收一批装备和药水。】
【赵铁柱：寒月阁？会长，他们真帮忙了？】
【张野：嗯，正式结盟了。具体细节等打完这一仗再说。现在，所有人，准备战斗。】
他关掉频道，赤脚在山路上狂奔。
阳光很好，山林很美。
但张野知道，两小时后，黑铁岭将再次变成战场。
而这一次，他们有了盟友。
他握紧手中的令牌，感受着令牌上新月图案的纹路。
盟约已立。
接下来，就是血与火的考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