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沙发翻倒在墙角,装零件的木箱散了一地,碗盘被摔得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个总爱缩在角落的身影,不见了。
利威尔快步走进来,军靴碾过碎片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桌下、木箱后……都没有那抹熟悉的金色。
“柚?”
他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弹回来,空荡荡的。
这小鬼绝不可能自己乱跑。
利威尔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指节泛白。刚才混战里溅到身上的血还没干透,此刻却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带着种陌生的焦躁感。
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
巷子里的手下见他这副表情,都识趣地没敢上前搭话。利威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岔路口,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阴鸷。
不管是谁动了人……
他磨了磨后槽牙,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地下街这地方,得罪人的事他干得多了,上周刚抢了那帮人的生意,放了领头的那家伙一马,没成想这群废物居然敢找上门来。
“说!”利威尔一脚踩在男人的胸口上,铁棍抵住他的喉咙,“人呢?”
男人咳着血沫,脸涨得通红:“什、什么人……我们就、就来给你添点堵……上周的事……”
利威尔没废话,抬脚就踹在了男人的膝盖上。骨头错位的脆响混着惨叫炸开,他顺手抄起巷口堆着的铁棍,劈头盖脸地砸下去。地下街的打架从没有章法,他专挑关节和肋骨下手,动作快得像影子,铁棍带起的风声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脏污的地上躺着几个哀嚎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挂了彩。
利威尔的眼神冷得像淬了毒,“那个小鬼,你们把他弄哪去了?”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哆嗦着喊:“没、没见着啊!我们进来的时候屋里就没人!就翻了东西,真没碰人!”
利威尔盯着他们的眼睛,又踹了一脚,看着那伙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才扔掉手里弯了的铁棍。
那该死的小鬼究竟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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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其实有点怕黑,他正躲在富商布雷恩的仓库里。
他其实是想送个礼物给利威尔,但可惜他是个穷鬼,没什么钱,买不起。前几天听一个老板说布雷恩的仓库里堆着不少来路不明的好东西,有人会铤而走险去偷偷拿出来卖。柚心里也揣了个念头:他要给利威尔找一把新匕首。
他总看见利威尔摩挲着那把旧匕首,刀柄的木头都磨得发亮了,上次跟别人打架时还崩了个缺口,早该换一把了。
柚学着利威尔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根细铁丝,捣鼓了半天,锁“咔哒”一声开了。里面黑黢黢的,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只有几缕光线从通风口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
他踮着脚往里走,堆着的木箱上落满了灰,他一个个地搬开,手指被木刺扎了也没在意。
他也摸到了些值钱的物件,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他只要一把新的匕首就好,其他的他不要的。
柚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在最里面的箱子里摸到个冰凉的东西,这形状是匕首,鞘上镶着几颗碎钻,在昏暗里闪着细碎的光。
“这个好!”柚眼睛一亮,把匕首抽出来看了看,刀刃锋利得能映出他的面容,“利威尔肯定喜欢。”
他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早了。他小跑着往家的方向冲,心里全是快点见到利威尔的雀跃。
利威尔在巷口站了很久。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直到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从拐角跑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火“腾”地一下就窜上了头顶。
柚跑近了才看见他,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星:“利威尔!你回来啦!”
他兴冲冲地扑过去,还没来得及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手腕就被猛地攥住了。利威尔的手劲大得吓人,捏得他骨头生疼,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从没见过的情绪——像暴雨前压在天边的乌云。
他一言不发抓着人就进了房门。
“去哪了?”
利威尔的声音很低,带着被雨水泡过的冷硬。柚被他吓得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手腕的疼顺着胳膊往心里钻,他下意识地想挣开,却被攥得更紧。
“我、我出去了一下……”
“一下?”利威尔扯着他往屋里走,“我不是说了不准一个人乱跑?地下街是什么地方,听不懂人话?”
屋里的狼藉还没收拾,翻倒的沙发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柚被他甩在墙角,后背撞在木箱上,疼得他眼圈瞬间红了。他看着利威尔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细若蚊蚋,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利威尔转过身,刚想再骂两句,却猛地顿住了。
那小鬼缩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圆乎乎的脸颊往下滚。他的鼻子抽了抽,吸溜了一下,却怕被骂似的赶紧用手背去擦,结果越擦眼泪越多,把脸抹得乱七八糟,倒显得那双眼睛更亮了,像被水洗过似的。
“我错了……”柚带着哭腔,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哥哥别生气……我不该不听话……我就是想给你……”
他一边哭一边往怀里掏东西,手指因为紧张有点抖,好几次都没拿住。
利威尔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的火突然就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烦躁——刚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那小鬼的手腕那么细,会不会被捏青了?
“给……给你的……”
柚终于把东西递了过来,是把镶着碎钻的匕首,混着他的眼泪,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烁烁。他的睫毛湿漉漉地耷拉着,鼻尖红得可怜,还在小声地道歉:“我听别人说那里有好东西……想找一件给你做礼物……对不起……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