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柚正兴奋地向利威尔诉说着刚刚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利威尔默不作声听着,边上下扫视他一眼,目光在他完好无损的身体上顿了顿,才移开视线。
突然利威尔做噤声状,掏出匕首,缓步靠近门口,有人在门外,柚听话地停了下来,屏息凝神也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被利威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门外的人一下子失去重心倒了进来,利威尔的匕首已然靠近了那人的脖颈。
那是个看起来和柚差不多大的女孩,乱糟糟的红发被梳成两个辫子,俏皮地搭在肩膀上,她穿得像个假小子,衣服上多处都打着补丁,却把怀里的东西护得格外紧,那姿态像是母兽守护幼崽。
粗犷的咒骂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女孩浑身一抖,看样子是追她的。
“小贱人!”彪形大汉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着女孩,“毛都没长齐就敢搞偷袭?看老子不——”
利威尔缓步上前,那男人竟然把敢把手搭在利威尔的肩膀上,“你让开,别挡道——”
利威尔灰蓝色的眸子瞥了眼那只油腻的手,下一秒男人就捂着淌血的手腕哀嚎,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利威尔垂着眼,用指尖捻着一柄短匕首,刀刃上的血珠被他漫不经心地甩在地上,他甚至没看那大汉一眼,只是嫌恶地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刀柄。
“利……利威尔先生……啊——”
男人从楼梯上一路往下滚,摔得满脸是血。
楼梯口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嗒,嗒,像是踩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大汉的哀嚎声卡在喉咙里,捂着伤口的手抖得更厉害,“是这小鬼先动手的,她——”
话音戛然而止。
利威尔抬眼时,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湖面。大汉的话突然断了,他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法兰从房子里走出来,他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无奈。他蹲在女孩面前,尽量让声音放轻:“没事了,他不会回来了。”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她怀里的动静这时才清晰起来,原来是只翅膀耷拉着的小鸟,羽毛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正微弱地扑腾着。
柚的注意力早就被那只小鸟勾走了。他慢慢蹲下去,指着女孩怀里的麻雀,眼睛亮晶晶的:“它…它受伤了吗?”
女孩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又看了看利威尔和法兰,见他们没恶意,才小声说:“刚才那坏蛋想踩死它……我就……我就用石子砸了他。”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没褪尽的童音。
“它还有气呢。” 柚凑近了些,看见麻雀的胸脯在微弱起伏,“我叫柚,你呢?”
“伊莎贝尔。” 女孩吸了吸鼻子,把怀里的小鸟又往上托了托,“它翅膀好像断了。”
“这个好办,利威尔会处理。” 法兰笑着插话,指了指站在原地的黑发青年。利威尔皱了皱眉,却没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卷干净的布条扔过去。
伊莎贝尔接住布条时愣了愣,突然膝头一软就跪了下去,吓了柚一跳。
“利威尔大哥!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她仰着脸,“我会洗衣服,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利威尔的眉峰拧得更紧。
柚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让她留下吧,她还带着小鸟呢。” 法兰也点点头:“多个人也多个照应,地下街这地方,女孩子一个人太难了。”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了几秒,利威尔终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默认。
伊莎贝尔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她把小鸟小心翼翼地交给法兰,扑过去就想抱利威尔的胳膊,却被他敏捷地躲开。
“别碰我。” 利威尔的声音依旧冷淡。伊莎贝尔也不尴尬,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谢谢你,大哥!”
空着的房间迎来了它的主人。伊莎贝尔和柚很快就打成一片,两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像是找到了同类。
“伊莎贝尔!你又把面包屑丢我头发上了!” 而罪魁祸首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面包,冲着柚做鬼脸:“抱歉抱歉,我在喂小鸟呢!”
那只被救下的小鸟被取名为“小白”,虽然羽毛是灰扑扑的,但伊莎贝尔坚持说它肚子上的绒毛是白色的。小白的翅膀渐渐痊愈,总爱在两人肩头蹦跶,有时还会啄伊莎贝尔乱糟糟的红发,把她气得追着小鸟满屋跑,柚就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累极了的时候,两人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过去,柚的胳膊有时还搭在伊莎贝尔的肚子上,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睡得很香。法兰每次看到这场景,都会笑着摇摇头,给他们盖上一块毯子。
利威尔只会瞥了一眼相拥而眠的两个身影。
没人会往男女之情上想。
他们之间的相处太纯粹了,像阳光下追逐嬉戏的幼兽,眼里只有玩闹和信任,干净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们睡在一起时,呼吸都带着同样的节奏,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亲近。
只有要商量大事时他们才会安静下来。伊莎贝尔会抱着小白坐在角落,柚则趴在旁边,两人一起数小白翅膀上新生的羽毛。
“今晚动手。” 利威尔把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拍在桌上,手指点在标着三角形的位置,“目标是立体机动装置,最少要四套。”
柚和伊莎贝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他们在地下街听了太多关于立体机动装置的传说,也曾亲眼见过那些能让人像飞鸟一样在墙壁间穿梭的神奇设备。可惜,这是士兵的专属,也是他们这些地下街的“黑户”不敢奢望的东西。
士兵们需要利用立体机动装置与巨人进行战斗,没错,与那些吃人的怪物战斗,尤其是调查军团里的那些“疯子”。
如果他们也能熟练掌握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方法,那在地下街就更是如鱼得水了,没人能再追得上他们。
利威尔的眼神中透出势在必行的锋芒,没有半分犹豫,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必须成功。”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湖水的石子,在几个人的心中漾开一圈圈坚定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