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的马车停在北河侯府门口,陈怀安一袭青色的长圆领缺骻服,冒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箫儿我回来了!”
陈怀安话音刚落,李弈箫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李弈箫手中依旧拿着团扇,眼神略带疑惑。
“你换衣服了?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穿的是...”
陈怀安打断李弈箫的话,胡说八道道。
“哈哈哈,那个十样锦的不是被老七弄湿了吗?我走的时候穿的就是青色的。”
李弈箫轻哼一声,转身往府内走去。
“那怎么领子还长了?不理你了。”
“哎哎哎。”
陈怀安听此,立马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朝着府内赶去,跟在李弈箫身后,低着身子,样子显得有些卑微。
“箫儿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箫儿~”
陈怀安一边哄李弈箫,一边给下人使眼色,下人对此却是十分默契的将头偏向一侧。
陈怀安一直跟着李弈箫回了寝室,李弈箫坐到床榻上,依旧是仰着下巴微嘟着嘴,不满写在脸上。
陈怀安蹲到李弈箫身前,抬头仰望李弈箫,眼中满是温柔和无奈。
李弈箫伸手,将手放到陈怀安的幞头上,向下划过陈怀安的脸,最后一把抓住陈怀安的耳朵。
陈怀安配合的发出“嘶”的声音,脸上带上几分求饶,
“疼,箫儿,轻的,我怕疼。”
李弈箫向下倾了些身子,脸上多了几分担忧,问道。
“锦衣卫没有为难你吧?受伤了?”
李弈箫掐着陈怀安耳朵的手松开,转而双手托住陈怀安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陈怀安朝李弈箫笑着做了一个鬼脸,依旧毫不在意。
“没事的,锦衣卫不敢动我,我有陛下赏的免死丹书。”
“他就是一个败类,为了他这种人渣,不值。”
李弈箫轻扯开陈怀安的领口,脖子上的勒痕令她红了眼眶。
陈怀安默默的穿好衣服,声音依旧温柔。
“我陈怀安做事最不考虑的就是是否等价,我觉得值,那便是对的。再说,箫儿不也为了我,破戒了吗?”
陈怀安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李弈箫的头。
李弈箫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反倒是陈怀安猜不出来,那才值得意外。
“你生气了?”
“不敢。”
陈怀安嬉皮笑脸的,看的李弈箫有些不爽。
“为什么不敢?我平时对你很苛责吗?怎么在你口中我像是毒妇?”
“没有没有,我家箫儿天下第一好,怎样都好,怎么样都喜欢。”
陈怀安起身扑到李弈箫怀中,将李弈箫扑倒在床榻上,半压在李弈箫身上,贱贱的。
李弈箫想推开陈怀安,可陈怀安却是纹丝不动。
陈怀安将脸贴在李弈箫耳边,一秒变脸。
“辛苦箫儿了,但是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干了,免得惹了不该沾染的因果。”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们是夫妻,我可以听你的,但我没错。”
“嗯。”陈怀安嘴角轻起,撑起身子,盘腿坐到床榻上。
李弈箫也起身,坐到陈怀安一旁,将头靠在陈怀安肩头,轻声道。
“秦木辱我,尔杀之。他们伤虐于尔,吾找人诛之。咱们两个扯平了,如何?”
陈怀安似有话要说,可是话语哽在咽喉,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哎。”陈怀安将李弈箫搂在怀中,语气满是宠溺,“还是我让箫儿操劳了,我这个身体,嗨,还是老样子,克服不了。”
陈怀安伸出手,他的手依旧抖得厉害。
一只白皙的手握住陈怀安布满茧的大手,令陈怀安发抖的手平静了不少。
“究竟是谁说陈大人有才的,依我看,传说中的北河侯陈怀安,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你觉得呢?”
陈怀安没有回话,身子在发抖,麻麻的,耳中似装有盛夏的蝉鸣。
小洞天中缚芥子也抑制不住气海的波涛翻涌,气海之上不是阴天,而是那远古太虚之中诞生的凶兽,血红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对吃人的贪欲。
陈怀安跪坐在无边的水面上,双手抱头,像是有巨石压在胸口,像是恶鬼在吸食骨髓,像是有一把镰刀在雕刻摧残一个岌岌可危的可怜虫。
好冷,好绝望。
一个温暖的小身影抱住单薄的陈怀安,李弈箫用手托着陈怀安的后脑,轻声道。
“真傻,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陈怀安抬起头,二人手心相对。陈怀安哽咽的回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陈怀安确实是个傻透了的家伙,可是我真羡慕他,箫儿。”
说着陈怀安一把将李弈箫拥入怀中,四周的空间如同一片镜子被摔碎,可怀中的李弈箫依旧很是温暖。
李弈箫没有推开陈怀安,而是用手轻拍陈怀安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好了,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了,一切都过去了。哭鼻子的陈大人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陈怀安用头蹭了蹭李弈箫,像是一只在撒娇的野猫,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二人就这样抱着,抱着彼此的全部。
人定时刻,陈怀安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点燃寝室内的蜡烛。站到寝室角落的铜镜面前,火光摇曳,铜镜中的影子也是忽明忽暗。
陈怀安脱掉自己的睡衫,盯着镜中的自己,陈怀安亦有些出神。
镜子中的人跟健壮丝毫不沾边,甚至显得有些细狗。
可吸引陈怀安目光的并不是这个消瘦的身材,而是模糊昏暗都遮不住的,布满全身的伤疤。
密密麻麻的,比曾经在网上见到的非洲成人礼还更甚恐怖,小的如同临近雨水而倾巢出动的蚁群,从腰间上爬至肩头。
大的像是富氧时期的蜈蚣,无数的触手紧紧地抓着这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躯体,獠牙死死咬住右手的手腕。
陈怀安仰头长舒一口气,身影被烛火拉长,缓缓将睡衫披回肩上,正当他想要系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长绳。
一只白皙柔然的手将长绳递到陈怀安手中,陈怀安轻笑,将睡衫的上部系好。
而李弈箫在陈怀安身后,手环着陈怀安的腰,为陈怀安系好腰间的短绳。
“明日的朝会你注意一点,跟陛下服个软,他不会为难与你的。晋王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一个秦木,无人会在意的。”
“嗯,放心吧,我有把握,你...”
“嘘,我知道,你放心,我没你这般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