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想不通，林风已经把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把证据拍在了所有人的脸上，最后，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陛下不是偏心，他只是在权衡。”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风，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昨夜到现在，他那根紧绷的神经，从未有过片刻的放松。
“权衡？”李英一脸不解。
“这有什么好权衡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难道为了他那个所谓的朝堂平衡，就可以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吗？”
“在陛下的眼里，没有黑白，只有平衡。”
林风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文彦博是文官集团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要是倒了，文官集团就会群龙无首，朝堂就会彻底失衡。
到那时，我们军方一家独大，你觉得，这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吗？”
李英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然性子直，但也并非愚笨。
林风一点，她就通了。
是啊，功高震主，向来是帝王大忌。
如今慕容家手握北境三十万大军，本就让皇帝忌惮不已。
若是再没了文官集团的掣肘，那下一个要被清算的对象，会是谁？
想到这里，李英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陛下今天看似在保文彦博，实则是在保他自己的皇位。”
林风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他用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既敲打了文彦博，又安抚了我们，还保住了朝堂的平衡。
一箭三雕，不愧是天子手腕。”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李英还是有些不甘心。
“就这么看着那个老匹夫，在府里逍遥快活？”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目光，投向了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慕容嫣。
慕容嫣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那张绝美的侧脸，笼罩在清晨的光影里，线条清冷而孤傲，就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吗？”林风问道。
慕容嫣缓缓回过头，那双冰冷的凤眸，静静地看着林风。
许久，她才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故：“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只是，太险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语气，在评价林风的所作所为。
“富贵险中求。”林风笑了笑。
“若不兵行险着，我们只会被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被他们蚕食殆尽。
今天虽然没能一棍子打死他，但至少，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他丢了相位，这是面子，而我们......”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赚了里子。”
“从今天起，这京城里，再也没有人，敢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这就够了。”
慕容嫣看着林风眼中那自信而从容的光芒，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男人，和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看似狂妄，实则步步为营；
看似冲动，实则心细如发。
他总能在绝境之中，找到那一线生机，并且，毫不犹豫地，用最疯狂的方式，去抓住它。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慕容嫣问道。
“皇帝保得住他的人，保不住他的钱袋子。”
林风靠回车壁，声音变得悠然起来。
“文彦博能有今天的权势，靠的不仅仅是门生故吏，更是他那富可敌国的家产。
我们下一步，就是要断了他的财路！”
“让他变成一只，没有了牙齿和爪子的，纸老虎！”
……
回到将军府，天已经大亮。
林风没有休息，他拒绝了绿珠让他先去包扎伤口的请求，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门，他就对李英说道：“李副将，把我们昨晚的‘战利品’，都拿过来。”
“战利品？”李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说，从那些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没错。”
很快，几个沉甸甸的包裹，就被抬了进来。
包裹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锋利的匕首，有淬毒的暗器，还有一些零散的碎银。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厚厚的一沓，被鲜血浸染过的，银票！
这些银票，出自京城好几家不同的钱庄，有“四海通”的，有“日升昌”的，面额从一百两到五百两不等。
“这些刺客，都是拿钱办事的死士。
他们身上，肯定会带着雇主给的定金，或者一部分尾款。”
林风拿起一张银票，用手指捻了捻，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数数……一、二、三……加起来，竟然有五千三百多两！”李英清点完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五千多两白银！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个普通百户所的兵士，一整年的军饷了！
“姑爷，这么多钱！”绿珠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小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就是我们真正的，第一桶金！”
林风将那沓银票，拿在手里，心中，豪情万丈。
皇帝赏赐的那一千两黄金，虽然珍贵，但在林风看来，那是“封口费”，是“安抚金”，带着皇帝的烙印，用起来，总归是束手束脚。
而这五千多两，却是他从敌人身上，真刀真枪“赚”回来的！
这是建立自己势力的启动资金！
用这笔钱，他可以招兵买马，可以收买人心，可以做任何他想做，但以前没钱做的事情！
“绿珠，你马上去一趟城里最大的成衣铺，给昨夜牺牲的兄弟们，每人订做一身最好的寿衣。
再去最好的棺材铺，给他们每人订做一口最厚实的楠木棺材。”
“李副将，你派人，拿着这笔钱，立刻去京城所有的钱庄，把这些银票，全部兑换成现银！
记住，要分散兑换，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有，从今天起，你再从军中，给我挑一百个最可靠，身手最好的兄弟。
我要把他们，安插进雪盐工坊，负责工坊的安保。
工钱，我来出，按照军饷的三倍发！”
林风一条一条地，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他的眼神，清醒而锐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血战，一夜未眠的人。
李英和绿珠，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都有些发怔。
她们忽然发现，这个曾经被所有人鄙夷的废物赘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拥有了一种让人信服，让人愿意追随的，领袖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