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的沉闷气氛,被林忠农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几块“膏脂石”打破了一丝缝隙。林大山第二日果真去了邻村请教见识广博的老孙头,虽还未有确切的回音,但这份未知已然冲淡了等待的焦灼。
然而,家里的沉闷散了,有人心里的憋闷却更重了。这人便是老三林勇武。
林勇武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性子直率,脾气如同夏日里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几日因惦记二哥,他胸中一股郁气无处发泄,只觉得拳头都痒痒了。往常还能找二哥过过招,或者去山里追追兔子,如今二哥不在,他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练起拳来更是虎虎生风,恨不得一拳砸碎块石头。
这日午后,他练完一套拳,浑身热气腾腾,汗水浸湿了粗布短褂。他觉得在自家院子里打着不过瘾,便跟母亲说了一声,要去村头的打谷场活动活动筋骨。那里地方宽敞,还有几个石锁可以练力气。
打谷场是村里少年们常聚的地方。林勇武刚到没多久,同村的几个半大小子也凑了过来,有的玩摔跤,有的比试搬石锁。林勇武力气大,武艺在村里年轻人里是拔尖的,很自然成了众人的中心。他正指导着一个年纪小些的伙伴如何发力,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充大师傅呢,原来是林家老三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以邻村赵家沟的赵虎为首的几个少年,正抱着胳膊,斜眼看着他们。赵虎身材壮实,比林勇武还高出半头,据说也在镇上的“威远武馆”学过几天拳脚,平日里就仗着这点依仗,在附近几个村子横行霸道,很是不招人待见。林家与赵家沟因为田地水源有些旧怨,赵虎更是看林家人不顺眼。
林勇武眉头一皱,压下火气,冷声道:“赵虎,我们林家村的地盘,不欢迎你。”
赵虎嗤笑一声,大步走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刚才被林勇武指导的那个少年,把那少年撞得一个趔趄。“怎么,这打谷场是你林家开的?爷想来就来!听说你二哥去镇上发财了?别是赔得裤衩都不剩,没脸回来了吧?哈哈哈!”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你放屁!”林勇武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二哥是他的逆鳞,岂容旁人诅咒侮辱?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上前一步,怒视着赵虎,“赵虎,你把嘴巴放干净点!有本事冲我来!”
赵虎要的就是他动怒,见状更是得意,故意激将道:“冲你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听说你天天在家自个儿瞎比划,怕是连我们武馆扫地的都不如!敢不敢跟爷过过招?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功夫!”
周围林家村的少年们顿时鼓噪起来:“勇武哥,揍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林勇武虽知赵虎是激将,但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而且,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赵虎,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是你们武馆的花架子厉害,还是我们林家祖传的拳法实在!”
两人当即在打谷场中央拉开了架势。赵虎练的是武馆里常见的长拳,架势一摆,倒也像模像样,带着一股刻意表现出来的彪悍。林勇武则下盘沉稳,用的是林家祖辈传下来、更注重实战和发力的庄稼把式,看似朴实无华,却隐含劲道。
“看招!”赵虎率先发动攻击,一记直拳直奔林勇武面门,速度颇快。
林勇武不闪不避,眼看拳头快到眼前,猛地一个侧身,左手闪电般格开赵虎的手臂,右拳顺势一个短促有力的冲拳,直击赵虎的肋下。这一下变招极快,发力猛脆,正是庄稼把式里的精要。
“砰!”一声闷响。
赵虎根本没料到林勇武的反应和发力如此迅猛直接,肋下吃痛,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怒。
“好!”林家村的少年们齐声喝彩。
赵虎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怪叫一声,再次扑上,拳脚并用,状若疯虎。林勇武却愈发沉稳,他牢记父亲教导的“一力降十会”,凭借更扎实的下盘和更强的爆发力,见招拆招。赵虎的武馆招式看似花哨,却失之浮躁,被林勇武看准几个破绽,或格挡,或闪避,随后便是简洁有效的反击。
几个回合下来,赵虎气喘吁吁,身上又挨了好几下,虽然不重,却疼痛难忍,更是狼狈。反观林勇武,气息悠长,目光锐利,越打越有章法。
最终,林勇武看准赵虎一个飞踢落空、重心不稳的时机,一个迅捷的扫堂腿!
“噗通!”赵虎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激起一片尘土。
打谷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赵虎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声。他带来的几个跟班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林勇武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赵虎,功夫不是用来欺压乡邻的!滚回你的赵家沟去,再敢来我们林家村撒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虎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狠狠瞪了林勇武一眼,却不敢再放狠话,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赢了!勇武哥太厉害了!”林家村的少年们欢呼着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崇拜。
林勇武长长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只觉得连日来的憋闷随着这场胜利一扫而空,浑身舒畅。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伙伴们笑了笑:“没事了,大家继续玩吧。”
经此一事,他不仅发泄了情绪,更在实战中印证了自己的所学,信心大增。他抬头望向镇上方向,心中默念:“二哥,你在外面好好的,家里有我!谁也别想欺负我们林家!”
这场突如其来的挑衅与比斗,仿佛一剂强心针,让林勇武迅速从担忧中成长起来,更加明确了自己作为家中男丁守护家人的责任。而远在镇上的林精诚,似乎也心有所感,在睡梦中嘴角微扬,兄弟连心,莫过于此。
(第四十三章 武馆的挑衅(三哥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