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周大人府上采买“林家老酒”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青田镇乃至周边传开。一百五十坛的订单,对于林家这样初具规模的酿酒坊而言,已是了不得的大数目,更遑论这订单来自一州通判!这已不仅仅是生意,更是一种无上的认可和荣耀。
消息传开,镇上的风向顿时为之一变。之前因宋家排挤而对林家有所观望、甚至暗中疏远的一些商户,态度立刻热络起来,纷纷登门道贺,言语间满是恭维。连带着“林记山货”的生意也更好了几分。人们提起林家,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敬畏与信服。
“林家这是要发达了!连通判大人都喝他家的酒!”
“我就说嘛,林家厚道,东西好,自然有贵人赏识!”
“以后跟林家打交道,可得客气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盛誉和蜂拥而至的恭贺,林家人却保持着难得的清醒。喜悦是自然的,但林大山和周氏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通判周大人,堂堂四品大员,如何会知晓他们这乡野之地的“林家老酒”?还派了府上大管家亲自来采买?这未免太过“意外”了。
这日,楚明远公子来“林家老酒”铺小坐。他与林精诚、苏文谦已是熟识,品过新茶后,楚明远微笑道:“精诚兄,文谦兄,恭喜了。周大人府上采买林家酒,此事在府城也传为美谈,都说周大人慧眼识珠,林家酒实至名归。”
林精诚连忙拱手:“楚兄谬赞了。说来惭愧,此事于我林家,实属意外之喜,至今仍觉惶恐。周大人日理万机,怎会知晓我家这微末之物?”
楚明远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缓缓道:“精诚兄过谦了。‘林家野酿’风味独特,品质上乘,名声在外,周大人有所耳闻,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家父与周大人,昔年曾同窗共读,略有交情。前些时日,家父偶得两坛‘林家野酿’,品尝后赞不绝口,恰逢周大人过府叙话,家父便以之待客。周大人品后,亦觉甚佳,言其清正醇厚,不似俗品,故有此番采买。”
原来如此!
林精诚和苏文谦恍然大悟,心中顿时雪亮!哪里是什么“名声在外”,分明是楚家公子在暗中相助!定是楚明远将林家的酒送与了其父楚老大夫,楚老大夫又借此机会推荐给了周通判!这“意外”的订单,竟是楚家父子在暗中玉成!
“楚兄!这……”林精诚一时激动,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楚家此举,不仅是帮林家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更是将林家酒直接推到了通判大人面前,这份人情,实在太重了!
苏文谦也是心潮起伏,深深一揖:“楚兄高义,暗中相助,我林家感激不尽!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楚明远连忙起身扶住苏文谦,温言道:“文谦兄言重了。楚某不过是举手之劳,成人之美罢了。林家酒好是根本,若非酒品过硬,家父与周大人也不会青睐。要谢,也该谢林家自己酿出了好酒。”
他语气真诚,毫无居功自傲之色,更让林精诚二人感佩。
“楚兄,”林精诚恳切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楚兄但有所需,我林家定当竭尽全力!”
楚明远摆摆手,笑道:“精诚兄太客气了。你我相交,贵在知心。看到林家生意兴隆,楚某也由衷高兴。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稍显凝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家如今风头正盛,更需谨言慎行,稳扎稳打。尤其要提防小人嫉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暗指宋家。
林精诚和苏文谦神色一凛,齐声道:“多谢楚兄提醒,我等谨记在心!”
送走楚明远,兄弟二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这看似从天而降的“好运”,背后竟有如此曲折。楚家公子暗中相助,通判大人秉公采买,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林家自身“酒品过硬”,以及平日里积攒下的良好人缘和口碑。
晚间回到家中,林精诚和苏文谦将楚明远的话原原本本告知家人。
林大山听罢,沉默良久,用力磕了磕烟袋,沉声道:“楚公子,是咱们林家的大恩人!这份情,要记一辈子!但楚公子说得对,咱们不能光指着贵人相助,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次是酒好,人家才肯帮。要是咱们的东西不行,再大的面子也没用!”
“他爹说的是。”林周氏也道,“楚家对咱们好,咱们更要本分做人,把酒酿得更好,不能给楚家丢脸!”
“爹,娘,你们放心。”林精诚郑重道,“经过这事,我更明白了。咱们林家,要想立得住,走得远,归根结底,还得靠诚信,靠质量!外头的帮助是锦上添花,自家的根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咱们绝不能因为得了通判府的订单就翘尾巴,反而要更加小心,把每一坛酒都酿得比之前更好!”
“对!”林勇武也挥着拳头道,“咱们凭真本事吃饭,不怕人说!”
小锦鲤坐在炕上,玩着楚明远上次来时送她的一个精巧的布老虎,似乎感受到家中严肃而积极的气氛,仰着小脸,咿呀学语,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灯火。
“贵人暗中相助”的真相,让林家在狂喜之后,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清醒的认知。他们深知,这份相助,是基于林家自身的努力与品质。这更坚定了他们“以质取胜、诚信为本”的信念。
这份来自楚家的善意,如同冬日暖阳,不仅为林家带来了实实在在的订单和声望,更在无形中,为林家筑起了一道温和却坚实的屏障。让那些暗处的冷箭,在射向林家时,不得不先掂量掂量,是否会触及到某些他们惹不起的层面。
风波暂息,前景可期。但林家人明白,脚下的路,仍需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贵人暗中相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