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场争执的余温，像未散的烟，呛得人胸口发紧。
林默站在走廊尽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仍微微发颤。他没有走远，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敢再进去。
刚才苏清媛那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的神经。他怕自己再靠近一步，那道裂缝就会彻底扩大，再也无法修补。
他闭上眼，呼吸沉得像石头。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走廊的灯闪烁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啪”声。
那声音像某种信号，让他抬起头。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了。
苏清媛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很轻，像是踩在云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她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林默的心猛地一紧。
他下意识想靠近，脚刚迈出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他怕吓到她。
怕她再次躲开。
怕她再说出那种让他心脏裂开的话。
苏清媛抬起头，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红着，明显哭过。
林默胸口一痛，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隔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
那距离，比刚才争吵时还要远。
林默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出来了。”
苏清媛点点头，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
她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苏清媛垂着眼：“里面太闷了。”
林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紧得厉害。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不害怕他。
两人就这么站着，隔着几米的距离，谁也没有动。
走廊很静，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那种安静，比争吵更折磨人。
过了很久，苏清媛才轻轻开口：“林默，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林默的心狠狠一抽。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不住的委屈。
“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你压力大，可是……你刚才那样，我真的……”
她的声音顿住，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林默的指尖狠狠收紧：“我吓到你了，对吗？”
苏清媛没有否认。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默胸口的痛，像被人狠狠撕开。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苏清媛会害怕他。
从来没想过。
他垂下眼，声音低沉而破碎：“对不起。”
苏清媛怔了怔。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道歉。
她抬起眼，看着他。
那一瞬间，林默在她眼里看到了很多情绪——疲惫、委屈、困惑、犹豫……
唯独没有了之前那种深深的依赖。
林默的呼吸乱了。
他想靠近，却又不敢。
他伸出手，又慢慢收回。
那种克制，几乎让他整个人都疼得发抖。
苏清媛轻轻吸了口气：“林默，我不是怪你。我只是……真的很累。”
林默抬头：“我知道。”
苏清媛继续道：“你最近……很不对劲。”
林默苦笑了一下，那笑比哭还难看：“我知道。”
苏清媛垂下眼：“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林默的心狠狠揪住。
是啊。
他以前不会这样。
以前的他沉稳、克制、冷静，从不失控。
可自从她出现后，他所有的防线都被一点点拆掉。
他变得敏感、焦躁、不安。
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苏清媛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林默怔住。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他害怕失去她。
害怕她离开。
害怕她不再爱他。
害怕所有的温柔，都被别人夺走。
可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怕说出来，会让她更累。
怕说出来，她会觉得他矫情、偏执、不可理喻。
怕说出来，她会离他更远。
他垂下眼，声音轻得像风：“我没有害怕什么。”
苏清媛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
那丝失望，比刚才的害怕更让他难受。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事情都憋在心里？”
林默喉结滚了滚：“我不想让你担心。”
苏清媛怔住。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被轻轻触动了什么。
但那情绪很快又被压下去。
她轻声说：“可是你这样……我更担心。”
林默呼吸一窒。
苏清媛继续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猜。猜着猜着……我们之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林默的心脏狠狠一痛。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够爱她，只要他努力保护她，她就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可他错了。
感情不是靠沉默维持的。
不是靠隐忍保护的。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却没想到，他的沉默和压抑，反而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苏清媛抬起眼，看着他：“林默，我不是要你改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她的声音轻，却像在敲他的心。
“我只是……希望你能让我靠近你。”
林默怔住。
那一瞬间，他胸口的痛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酸。
他几乎要忍不住伸手抱住她。
可就在他准备迈出那一步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清媛。”
温行止。
他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步伐轻缓，像算准了时间出现。
他看到苏清媛时，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我怕你渴，给你倒了水。”
苏清媛怔了怔，下意识接过来。
那动作自然得让林默胸口狠狠一紧。
温行止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礼貌却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挑衅。
“林总也在。”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盯着温行止，眼底的情绪沉得像要滴下来。
温行止轻轻笑了笑，语气依旧温柔：“清媛刚哭过，情绪不太稳定，我觉得……你最好先别刺激她。”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林默的心脏。
刺激她。
又是这句话。
林默呼吸一乱，指尖狠狠收紧。
苏清媛皱了皱眉：“行止，你别说了。”
温行止却像是没听见，继续道：“清媛现在需要的是安静，不是争吵。”
林默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苏清媛轻轻开口：“林默，我想先回去休息。”
林默怔住：“我送你。”
苏清媛犹豫了一下。
就在她要说话的时候——
温行止轻声道：“我也可以送你。”
空气瞬间紧绷。
苏清媛站在两人中间，像是被两股力量同时拉住。
她的眼神有些乱，有些疲惫。
她轻轻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
没有看林默。
也没有看温行止。
她的背影纤细而孤单，像被风吹散的影子。
林默胸口一紧，下意识追了两步：“清媛——”
温行止轻轻挡在他面前。
“林总。”
他的声音轻，却带着一种锋利的冷意。
“你现在……最好别再靠近她。”
林默抬头，眼底的情绪沉得像风暴。
“你再说一遍？”
温行止微微一笑，温柔却危险。
“我说，你会伤到她。”
林默呼吸一窒。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他最痛的地方。
他的手狠狠攥紧，指节发白。
温行止继续道：“林总，有时候……离她远一点，也是一种保护。”
林默盯着他，胸腔里的痛几乎要溢出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
温行止的温柔，比沈知澜的强势更可怕。
因为沈知澜是明刀明枪。
而温行止……
是笑着把刀插进他心里的人。
走廊的灯再次闪烁。
林默闭上眼，呼吸沉得像石头。
他知道。
苏清媛在远离他。
而温行止，正在一步步靠近。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能。
但他也不知道……
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苏清媛消失的方向，胸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痛不再是崩溃。
而是一种更深、更沉、更磨人的东西。
像潮水，一点点淹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