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汁,泼在悦来酒馆的青石板台阶上,却照不透角落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沈浅柠指尖捏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压不下心口的躁动——就在刚才,她和秦砚之还站在酒馆门口,望着京城熙攘的人流,咬牙说要把陈霸天的阴谋挖到底。可现在,秦砚之的脚步突然钉在了原地,眼角的余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锁在阴影里。
“怎么了?”沈浅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跳。
那阴影里,青石板缝中半埋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函,麻纸边缘被踩得发黑,像只被踩碎翅膀的灰雀,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秦砚之大步走过去,弯腰捡起时,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一股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条小蛇缠上手腕。
“柠儿,你看。”他把信函递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沈浅柠展开信纸,一股混杂着墨香和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寻常的松烟墨,是带着点涩味的劣质墨锭磨的,还掺了点说不清的土腥气。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像被狂风刮过的草茎,刻意掩饰的笔迹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得人眼疼:
【城西废工坊,三日后寅时,举事。陈将军令:严守口风,违者斩。】
短短十七个字,却让沈浅柠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攥紧信纸,指尖几乎要掐破那层薄纸:“这绝不是偶然——有人故意留下的。”
秦砚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目光扫过酒馆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声音里带着警惕:“是谁?是友是敌?陈霸天的人不可能这么蠢,把叛乱的消息随便扔在地上。”
周围侍卫们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甲片碰撞的叮当声此刻像敲在鼓点上,每一下都砸在人心尖。他们中的谁也没说话,但攥紧刀柄的指节都泛了白——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函,像一把钥匙,却也像个陷阱。
沈浅柠把信纸凑到鼻尖再闻了闻,除了墨香和酒气,还有一丝极淡的药味——是艾草和黄连混在一起的味道,像是从某个药铺里沾来的。她抬头看向秦砚之:“这线索太重要,不能放过。但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得先安排好。”
秦砚之点头,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长低声吩咐:“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城西查废工坊的位置,记住,乔装成货郎,别打草惊蛇。另外,让林伯在城里盯着陈府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传信。”
侍卫长领命而去,脚步轻得像猫。沈浅柠则把信函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香囊里——麻纸的凉意透过香囊布,贴在她的胸口,像块冰。她知道,这封信背后藏着的,可能是整个京城的安危。
半个时辰后,秦砚之带着挑选好的侍卫回来。他们都换上了粗布短打,腰间藏着匕首,脸上抹了点炭灰,看上去像刚从码头下来的苦力。秦砚之走到沈浅柠身边,声音里带着坚定:“都准备好了,我们走。”
城西的路越来越偏,人流渐渐稀少,两旁的房屋从青砖瓦房变成了破旧的土坯房,墙头上长满了荒草。阳光被高大的槐树挡住,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巨大的网,罩在他们身上。
废工坊就在前面——一座爬满爬山虎的木房子,屋顶的瓦片缺了一半,窗户纸早就破了,露出黑洞洞的窗洞,像只瞎了的眼睛。周围连个行人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不对劲。”秦砚之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工坊周围的地面,“这里太安静了,连只狗都没有。”
沈浅柠点头,指尖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但既然来了,就得进去看看。大家小心,跟着我走。”
他们推开工坊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像鬼哭一样。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和尘土的浊气扑面而来,沈浅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地上的杂物堆得快到膝盖,蜘蛛网在横梁上织成密网,沾着细碎的灰尘,被他们的脚步惊动,簌簌往下掉。
秦砚之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根火把,火光摇曳着,照出墙上的裂缝和地上的脚印。那些脚印杂乱无章,有大有小,像是很多人在这里停留过。“往里面走。”他低声说,脚步放得极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沈浅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就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要把他们的位置暴露给藏在暗处的人。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极轻的交谈声,像蚊子嗡嗡叫,却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陈将军说了,三日后寅时,准时动手。到时候,我们先烧了粮仓,再攻城门……”
“……怕什么?城里的守军一半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拿到兵符,就能控制京城……”
沈浅柠和秦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这竟然是真的!陈霸天的叛乱计划,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周密。
他们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屏住呼吸。秦砚之的手按在沈浅柠的肩膀上,示意她别动。前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对了,刚才那个送信的小子呢?他不会泄露消息吧?”
“放心,他已经被处理了——扔进护城河里喂鱼了。那封信?哼,就算有人捡到又怎样?他们敢来吗?来了就是送死!”
沈浅柠的手心攥得更紧了——原来送信的人已经死了,这封信是用命换来的。她和秦砚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能听见对方靴底蹭过木板的沙沙声,甚至能闻到那人身上的汗味混着劣质熏香。沈浅柠的心跳快得要蹦出来,她攥紧匕首,冰凉的刀柄硌得掌心发麻。秦砚之在她身边,呼吸压得极低,眼神却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下一秒,拐角处的人影刚露出半个肩膀——两人同时动了!
秦砚之飞身扑过去,手肘狠狠撞在那人的胸口,对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沈浅柠则捂住了旁边另一个人的嘴,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声音冷得像冰:“说,陈霸天的兵符藏在哪里?”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秦砚之蹲下来,按住地上的人,声音里带着杀气:“不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在这时,工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有人在外面大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沈浅柠的心一沉——他们还是暴露了!陈霸天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难道信函里还有陷阱?
她抬头看向秦砚之,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他们。”他转头对侍卫们喊道:“准备战斗!”
侍卫们立刻拔出刀,铠甲碰撞的声音响彻工坊。外面的马蹄声停了,接着是破门而入的声音。沈浅柠攥紧匕首,盯着门口的方向——她知道,一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而那封神秘信函背后的秘密,才刚刚开始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