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带来的三件邪物,被凌玥用特制的符箓暂时封存在紫檀木盒中,置于小院聚灵阵的阵眼处,借助微薄的天地灵气和阵法之力缓慢消磨其戾气。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让她对这个世界隐藏的黑暗面有了更深的警惕。
这天下午,她照常出现在玄武街的老槐树下。名声在外,摊前虽不至于拥挤,却也始终有人安静等候,秩序井然。
一位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身姿依旧挺拔、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排在了队伍末尾。他脸上沟壑纵横,饱经风霜,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与煞气——那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与火的人才会有的气息。然而,在这股煞气之下,凌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功德金光,以及……一缕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死气。
轮到老者时,他在小马扎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坐姿。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切地询问前程财运,而是沉默了片刻,浑浊却依旧有神的眼睛看着凌玥,声音沙哑地开口:
“大师,我不问前程,不问财运。”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我只想问,我还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周围隐约关注着这边的人都微微骚动起来。直接问生死,这在他们看来,有些太过沉重和不祥。
凌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端详着他的面相。
老者天庭(额头)开阔,但日月角(父母宫)低陷,早年失怙。山根(鼻梁)虽有折断之象(主磨难),但鼻梁挺拔如刀,显示其意志刚强,一生坎坷却屡屡绝处逢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疾厄宫(山根与印堂之间),黑气弥漫,死气已现,确实是大限将至之兆。然而,在那浓重的死气边缘,却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转机的生气在顽强地挣扎。
“老先生戎马半生,杀伐果断,却也救赎无数,功德加身。”凌玥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您身上旧伤无数,尤以肺部与心脉为甚,沉疴已久,药石罔效。按此面相气色来看,寿元……确实将尽。”
老者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或恐惧,只是那锐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点了点头:“和我感觉的差不多。医院也这么说,让我……准备后事。”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叹息。
“但是,”凌玥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眉心的那缕挣扎的生气上,“天道无情,却总留一线生机。您功德深厚,这一线生机,并非虚无缥缈。”
老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大师的意思是……我还有救?”
“非是逆天改命,而是抓住这一线生机。”凌玥解释道,“您这死气之中,尚存一缕顽强的生气,说明您自身求生意念极强,且命不该绝于此。若我所料不差,您近日是否得到过一件与‘木’相关,或是带有祥和温润气息的物件?”
老者愣住了,仔细回想,忽然从贴身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色泽温润的椭圆形玉佩。那玉佩雕工古朴,是一株小草的形态,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却充满生机的灵气。
“这……这是我前些天在古玩市场地摊上,看着喜欢,随手买的……没花几个钱。”老者有些不确定地说。
凌玥看着那枚玉佩,心中了然。这并非普通玉佩,而是一块罕见的“生机玉”,内含乙木精气,虽能量微弱,但正合老者枯木逢春之象,无意中护住了他心脉最后一丝元气。
“此物与您有缘,是您的生机所在。”凌玥肯定道,“您非是寻常病痛,而是旧伤引发元气枯竭,煞气侵体。寻常医药无效,需以特殊方法,激发您自身生机,导引出体内积郁的阴煞死气。”
她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却没有用朱砂,而是以指代笔,凝聚自身一丝精纯的灵力,虚空在符纸上勾勒起来。指尖过处,符纸上自然浮现出淡金色的、复杂的回春符文!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人和那老者都屏住了呼吸。
符成,凌玥将这张蕴含着生机的“回春符”递给老者:“将此符与那玉佩一同贴身佩戴,不可离身。每日清晨日出时分,寻一草木繁盛之处,静坐半小时,意守丹田,引导吸入的生机之气流转全身。我会再给您开一副药浴方子,配合使用。”
她迅速写下一张药方,多是些寻常药店能买到的、但配伍特殊的草药,主要作用是疏通经络,辅助排出煞气。
“切记,心绪需保持平和,戒急戒躁。如此坚持,短则一月,长则三月,您体内死气可逐渐驱散,虽不能恢复如初,但延寿数载,安稳终老,应无问题。”
老者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那枚仿佛带着温度的符箓和药方,如同接过了沉甸甸的希望。他站起身,挺直腰板,对着凌玥,敬了一个标准的、充满力量的军礼!
“大师恩情,老朽没齿难忘!”他声音洪亮,眼中的死寂被希望的光芒驱散。
他没有问多少钱,而是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恭敬地放在桌上,又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紧紧握着符箓和玉佩,大步离去,那背影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
凌玥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平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救这样一位有功于国的老兵,所得功德,对她修行亦有益处。
她收起桌上那叠不算厚,却心意沉甸甸的现金。
今日这一卦,她算的不是命,是人心,是生机。
而这一幕,也被街角宾利车内的沈墨,尽收眼底。他看着她淡然自若地赠符、开方,看着她云淡风轻地收下那微不足道的卦金,眼神愈发深邃难明。
这位凌大师,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