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根那两声“叩叩”响，轻，但透着股刻意拿捏的劲儿。
林爱国在黑暗里睁开眼，没立刻应声。许大茂？这院里的“聪明人”，红星轧钢厂的电影放映员，见人三分笑，肚里一把刀，跟傻柱是死对头。他半夜摸来，能有啥“好事儿”？
脑子里过了一遍原着里许大茂的德行，林爱国才慢腾腾坐起身，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走到窗边，把糊着报纸的破窗户推开一条缝。
月光下，许大茂那张略显精明、堆着笑的脸凑在缝外，小眼睛里闪着光，跟夜猫子似的。
“许放映员？这么晚了，有事？”林爱国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语气平淡。
“哎哟，爱国兄弟，没吵着你吧？”许大茂压着嗓子，左右瞟了瞟，生怕有人看见，“是这么回事儿，我这儿啊，有个信儿，估摸着你能用上。”
“信儿？”
“对！”许大茂又凑近点，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儿混着烟味飘进来，“街道办那边，李副主任你知道吧？管后勤杂物的。他们那儿，最近清仓库，整理一批废旧物资，什么破桌椅板凳、旧报纸书本、还有些不知道哪年月的破铜烂铁，需要个临时工去帮忙归置归置，搬搬抬抬。”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爱国的脸色：“这活儿吧，不算正式工，没编制，但一天能给个几毛钱工钱，或者……干得好，那些实在没法用的‘废品’，有时候也能让干活的人优先‘处理’一下，价钱嘛，象征性给点就成。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从李副主任那儿听来的，第一个就想到兄弟你了！”
林爱国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飞快盘算。街道的临时工，接触面广，能合法弄到一些“废旧物资”，这对他目前一穷二白、急需积累原始材料和工具的状况来说，确实是个机会。许大茂的话，半真半假，信三分嫌多。
“许放映员这么关照我？”林爱国看着他，“这院里缺活干、等米下锅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您这好事儿，怎么就落我头上了？”
许大茂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瞧你说的，兄弟我这不是看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嘛！白天那事儿，嘿，干净利落！棒梗那小兔崽子，还有秦淮茹……院里多少人心里明白，也就你敢这么硬顶，还顶得他们没话说！我就佩服有本事、有胆量的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更低：“再说，我跟傻柱那孙子不对付，全院都知道。我看他今天……好像对你有点不一样？没帮着秦淮茹那边说话？这可稀奇。敌人的敌人，那不就是朋友嘛！我许大茂，就爱交朋友，尤其是明白人！”
图穷匕见。最后这句，倒是多了两分实在。许大茂这是看他和傻柱之间有点微妙，提前下注，或者说，给自己找个潜在盟友，顺便给傻柱添点堵。
林爱国沉默了几秒，像是认真考虑，然后才开口：“一天几毛？”
“大概……三四毛？看具体安排。主要是那些‘处理品’，里头说不定能淘换点有用的。”许大茂赶紧说，“明天上午，街道办后院仓库，你去找李副主任，就说是我介绍的。机不可失啊，兄弟！”
“行，我知道了。谢了许哥。”林爱国改了称呼，但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许大茂似乎达到了目的，笑容更盛：“好说好说！那兄弟你歇着，明天好好表现！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说完，又鬼鬼祟祟地缩回阴影里，溜走了。
林爱国关上窗缝，回到“床”上躺下。许大茂的话，信一半。临时工的事可能是真的，但“优先处理废品”里头水分就大了，得看明天具体情况。不过，这确实是个走出四合院、接触外界的机会。街道办，也算是个基层权力节点，混个脸熟没坏处。
只是这许大茂……得防着。今天他能卖好给你，明天就能卖了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爱国就起来了。用昨晚留的一点水擦了把脸，把衣服上的灰拍打拍打，揣着怀里那仅有的几毛钱（分家时林志扔给他的“断绝费”），又掰了一小块昨晚从秦淮茹那儿“赔”来的窝头吃了，便出了门。
按照许大茂说的，来到街道办。这是一座旧式的四合院改的，比他们住的院子规整些。后院果然有个大仓库，门开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干部正在指挥两个年纪大些的临时工往外搬东西。
“李主任？”林爱国上前，礼貌地招呼。
李副主任转过头，扶了扶眼镜，打量他：“你是？”
“李主任您好，我是南锣鼓巷95号院的林爱国。许大茂放映员说您这儿需要个临时工帮忙整理仓库，让我来找您。”林爱国不卑不亢。
“哦，小许介绍的。”李副主任点点头，又看了他几眼，“学生？”
“高中刚毕业，在家待业。”林爱国回答。他没提跟家里闹翻的事。
“嗯，力气活，能吃苦吗？里面灰大。”李副主任指了指仓库里面，堆得跟小山似的各种破烂家具、旧门窗、废铁料、捆扎的旧报纸书籍，灰尘在光线里飞舞。
“能。”林爱国回答得简短有力。
“那行，今天先试试。主要是把这些东西分类，能修的、实在不能修的、还有这些旧书报，都分开。搬的时候小心点，有些木头糟了。一天给你三毛五，中午管一顿窝头白菜汤。干得好，以后有活儿还叫你。干不了，中午吃完饭就算半天工钱，你走人。”李副主任交代得很清楚，语气公事公办。
“明白，谢谢李主任。”林爱国点点头，挽起袖子就走了进去。
灰尘确实大，味道也难闻。但林爱国上辈子什么环境没待过？他动作麻利，心思也活。一边搬抬，一边飞快地评估着这些“废品”的价值。
那张缺了一条腿的八仙桌，榫卯结构其实还行，腿能配；那几扇旧窗棂，木头是好料，只是漆掉了；那一堆生锈的铁皮、铁丝、齿轮、轴承……在他眼里，都是潜在的原材料。还有那些捆扎的旧书报，不仅仅是废纸，可能藏着有用的信息，甚至是“文物”。
他干活有章法，不蛮干，重的和轻的搭配着搬，效率明显比另外两个磨洋工的老油子高。分类也清楚，很快他负责的那片区域就整齐起来。
李副主任中间过来看了两次，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多了点认可。
中午吃饭，就在街道办食堂角落。两个掺了玉米面的窝头，一碗飘着几片白菜叶、几乎看不见油星的清汤。林爱国吃得很快，但很干净。
下午继续干。他注意到仓库最里面角落，堆着几个蒙尘的木头箱子，盖着破帆布。趁李副主任不在，他挪过去，轻轻掀开一角看了看。里面是一些更旧的、像是从什么单位淘汰下来的玩意儿：锈蚀的更严重的金属件，几个破裂的玻璃器皿，还有……一台几乎只剩下空壳、零件散乱、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旧电子管收音机！
林爱国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收音机！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这可是了不得的东西。虽然眼前这台破得不能再破，但核心的电子管、线圈、一些电容电阻……如果没完全损坏，在他手里，就有修复的可能！哪怕只能收听到一个模糊的频道，其价值也远超它本身。
他没动声色，把帆布盖好，继续干手里的活。但心思已经活络开了。
傍晚收工前，李副主任过来看了看成果，比较满意。“小林是吧？干得不错，挺利索。明天还来吗？”
“来，李主任。”林爱国立刻回答。
“行，这是今天的工钱。”李副主任递过来三毛五分钱，又指了指外面角落一堆明显更破、更零碎的废铁和烂木头，“那些，实在没法用了，你要是有兴趣，给五毛钱，拉走，也算帮街道清理了。不过说清楚，都是破烂，别指望有啥用。”
林爱国看向那堆“破烂”，里面正好有他上午看中的一些细小铁件、几块形状还算完整的铁皮，甚至有两截看起来还能用的旧电线。五毛钱，差不多是他一天多的工钱。
他几乎没有犹豫，掏出钱：“谢谢李主任，我要了。我这就收拾一下，晚点拉走。” 他知道，这可能是李副主任对他今天干活的变相奖励，也是一种默许的“福利”。
李副主任点点头，没再多说，背着手走了。
林爱国看着那堆“破烂”，又回头看了眼仓库深处那蒙着帆布的箱子。
今天，值了。工钱有了，第一批“工业原材料”有了，更重要的是，发现了一个潜在的“宝藏”。
他蹲下身，开始仔细归拢那些“属于”他的破烂，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怎么用这些铁皮和铁丝，先给自己做个像样点的炉子，再弄个工具箱。
正忙着，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
“咦？林爱国？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捣鼓这些破烂？”
林爱国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衬衫、梳着两条黑亮辫子、眼睛大大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正是街道办的一名年轻干事，好像姓苏，平时负责一些文书登记工作。她看着林爱国满手黑灰、围着那堆破烂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惊讶和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