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巷,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越野车引擎未熄的低沉轰鸣,和那个被打昏的男人细微的、痛苦的呻吟声。
陆渊这才缓缓转过身。
炽烈的车灯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令人不敢直视的光晕里,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只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暴戾的杀气,在狭窄的巷子里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他身上那股还未散去的、骇人的暴戾气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撞到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他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炽烈的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加冷硬平静。
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度冰冷的后怕和一种……
几乎要将人焚毁的滔天怒意。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极其快速地从上到下扫过我的全身,确认我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
然后,那目光才 finally 落在我的脸上,死死地锁住我惊恐失措的眼睛。
他抬起手。
我吓得猛地闭上了眼,身体缩成一团,等待着他的怒火降临。
预期中的巴掌或者粗暴的钳制并没有到来。
那只手,带着一丝极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拂开了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
指尖冰凉的触感,激得我猛地一颤。
我难以置信地、 slowly 睁开眼。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暴怒和冰冷未消,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露出底下一点点,从未示人的、 raw 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一个极其沙哑破碎的单音。
然后,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打我,而是将我狠狠地、用力地、几乎要揉碎般地拥进了他冰冷的怀里!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住我,力道大得让我骨骼生疼,仿佛要将我彻底嵌入他的身体,永不分离。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又快又重,一下下撞击着我的耳膜,如同失控的擂鼓。
温热的呼吸混杂着冰冷的夜气,喷在我的颈窝,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就这样死死地抱着我,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巷子那头受伤男人的呻吟声都微弱了下去。
然后,我听到他极其低沉沙哑的、仿佛从齿缝里艰难挤出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浓重的后怕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咬牙切齿:
“你差点……”
他顿了顿,呼吸粗重,手臂收得更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吓死我。”
那三个字,沙哑,破碎,裹挟着从未有过的、 raw 的恐慌和后怕,狠狠砸进我耳膜,也砸碎了我所有冻结的恐惧。
我被他死死箍在怀里,骨头被勒得生疼,呼吸艰难,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疯狂失控的心跳,和他身体极其细微、却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在害怕。
比我在任何一部电影里看到的绝望镜头,都更真实,更……骇人。
不是为了他失控的占有物,而是为了……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过于刺目的强光,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认知和防备。
我僵在他怀里,连颤抖都忘记了。
鼻尖全是他身上冰冷的夜气、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后怕。
巷子那头,受伤男人的呻吟声已经微弱下去,只剩下痛苦的喘息。
另一个被打昏的男人无声无息,生死不明。
越野车巨大的引擎依旧低沉地轰鸣着,车灯像两柄利剑,将这条肮脏的小巷和其中发生的暴力与恐惧,照得无所遁形。
陆渊似乎终于从那股灭顶的后怕中稍稍回神。
他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松开了我,但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仿佛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暴怒和冰冷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余悸未消的恐慌,是嗜血的阴鸷,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断。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粗暴地擦过我脸颊上不知何时又涌出的眼泪,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弄疼了我。
“没事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令人心悸的平静,“看着我。”
我被迫迎上他的视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记住这张脸。”他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目光却像最冷的冰,扫过地上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还有吗?”
我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了……就他们两个……”
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有没有撒谎。
几秒后,他才极轻地点了下头,眼神里的戾气却丝毫未减。
他不再看那两个人,仿佛他们只是两袋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攥着我的手腕,转身,大步朝着那辆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越野车走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急,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踉踉跄跄,手腕疼得钻心,却不敢吭声。
走到车边,他拉开车后座的门,几乎是将我塞了进去。
然后,他俯身探进来,扯过安全带,极其粗暴地替我扣上,动作间带着未消的怒火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躁。
“待着别动!”他命令道,声音冰冷。
说完,他重重关上车门。
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我看到他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侧对着我,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峻,眉头紧锁,对着电话那头快速地说着什么,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的狠厉和不容置疑。
他一边说着电话,一边极其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带,那动作里透出的暴戾气息,比刚才动手打人时更令人胆寒。
他在处理“现场”。
这个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滚,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我不敢再看,缩在宽大的座椅里,抱住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牙齿咯咯作响。
过了大概十分钟,车外传来其他车辆驶近的声音。
我看到两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进巷口,停下。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迅速下车,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巷子里那两个人,以及那辆被撞坏了车头的黑色轿车。
一切都在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中进行,高效,专业,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陆渊挂断电话,看着他们处理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回越野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暴戾气息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车厢内狭小空间里的皮革味,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