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无望的等待逼疯的时候,第三天晚上,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来给我换药的,不是一个熟悉的护士,而是一个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的女医生。
她动作很轻,很专业,和之前的医护人员没什么不同。
但在她低头整理药品时,极其快速、极其轻微地,将一张折叠成最小块的纸条,塞进了我的枕头底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她……她是谁?!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僵硬,抬起眼,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极轻地、几不可察地对我摇了一下头,示意我不要声张。
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完成换药,收拾好东西,默默离开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狂乱的心跳声。
我死死盯着那扇门,过了很久,才敢极其缓慢地、颤抖地伸出手,摸向枕头底下。
那张纸条很小,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极其细小的字:
【明晚九点,消防通道。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没有落款。
但我知道,这一定是那个匿名者!他换了一种方式联系我!他还没有放弃我!
明晚九点!消防通道!去?还是不去?巨大的诱惑和极致的恐惧再次将我撕裂。
我想知道真相!我想摆脱这一切!
但……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像上次那个杀手一样?
陆渊的警告言犹在耳。“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如果我去,被陆渊发现……我毫不怀疑他会亲手掐死我。
如果我不去……我可能永远被困在这迷雾里,直到失去所有利用价值,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挣扎,痛苦的挣扎。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我必须去,我必须知道,我到底是谁的棋子,又该如何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努力扮演着平静,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计算着时间。
晚上,送餐的人离开后,我屏住呼吸,听着走廊外的声音。
保镖的换班时间……巡逻规律……
八点五十分。
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悄悄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外面很安静。
深吸一口气,我颤抖着手,尝试着拧动门把手——之前我偷偷观察过,护士离开时,似乎并没有反锁!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门开了一条缝!
走廊里空无一人!保镖呢?!平时这个时间应该有人在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机会稍纵即逝!
我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凭着记忆,朝着消防通道的方向快速移动!
脚踝还有些疼,但我顾不上了!
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和我收到纸条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果然都安排好了!我推开门,闪身进去。
里面是冰冷的、空旷的楼梯间,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下一层的楼梯转角处,穿着深色的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身形。
是他吗?那个匿名者?我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我慢慢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轻微的回响。
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个人缓缓转过身。
帽檐阴影下,那张脸逐渐清晰——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张脸!
而是一张……
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带着冰冷微笑的——女人的脸。
“又见面了,林小姐。”
她开口,声音和我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合,“或者说……我该叫你……林檬的替身?”
秦姐那张带着嘲讽与冰冷得意的脸,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柠的脑海,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维。
消防通道里冰冷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个女人之间无声的、激烈的电闪雷鸣。
“怎么会…是你?”林柠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与秦姐有关的片段——
沙龙晚宴上她与陈导演交谈时温和的笑容,片场探班时对陆渊恰到好处的关心,给自己递来润喉糖时那看似体贴的眼神……
这一切,原来都是精心编织的假象!
她才是那条一直潜伏在陆渊身边,吞吐着信子,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毒蛇!
“很意外吗,林小姐?”秦姐缓缓走下最后几级台阶,高跟鞋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声响。
她逼近林柠,保养得宜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嫉妒、怨恨和某种狂热胜利感的复杂神情,“你以为,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看着他一路走上顶峰的人,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你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从你第一次试图联系陈导打听消息时,我就看在眼里了。你眼睛里那点不甘和恨意,藏得可不够深。”
林柠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彻底愚弄的羞辱感,指尖冰凉。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个杀手…是不是你引来的?”
她想起当时的惊魂一刻,依旧心有余悸。
“帮?”秦姐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什么时候帮过你?我只不过是在…为我精心筹备多年的剧本,增加一点戏剧性的冲突和催化剂而已。至于那个杀手…”
她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不过是某些关联势力里沉不住气的蠢货,急着想灭口擦屁股,反倒打乱了我原本更优雅的计划。不过,也好,阴差阳错,倒是让陆渊那疯子更紧张你了,不是吗?他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
她把别人的生死、林柠所承受的巨大恐惧,都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戏剧冲突”和“催化剂”!林柠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柠忍不住低吼,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我想干什么?”
秦姐收敛了那点虚假的笑意,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淬毒的刀锋,“我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看着陆渊,看着他背后那些肮脏的、吞噬了无数人的庞大机器,彻底分崩离析!他和他所代表的东西,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一切。”
她的声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恨意覆盖,“而你,我亲爱的、幸运的替身小姐,你是这出戏里…最关键的那枚棋子,是点燃引信的火花。”
“我?”林柠茫然地看着她,替身这个词再次刺痛了她。
“没错。”秦姐向前一步,几乎贴到林柠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他对你很特别,这种特别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这种扭曲的、强大的占有欲,既是最坚固的铠甲,也是最致命的软肋。这很有趣,不是吗?”
“你恨他,不是吗?”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精准地撩拨着林柠心底最深的伤口,“恨他把你当作棋子,当作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当作可以随意利用、随时丢弃的玩物。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吗?不想把他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和恐惧,十倍、百倍地还给他吗?不想真正地…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