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阁探查受挫,证实了最坏的情况——左辅星位阵眼已落入敌手,强攻无望。刘伯温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晦涩的偈语之上。
“文星暗落,非关才气;寒潭印月,龙影自显;心灯不昧,方见真章。”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目光最终落在了“寒潭印月”与“心灯不昧”之上。
“文昌阁对应‘文星暗落’,但其关键已不在地表,而在其‘影’……这‘影’,或许并非指影子,而是指与其对应的、性质相反的‘阴’面。”刘伯温分析道,“左辅星位需水木之灵调和,文昌阁属‘文’、属‘木’,那其‘阴’面,便可能是属‘水’之地。‘寒潭印月’……这黑水潭,极有可能便是关键所在!”
“至于‘心灯不昧’……”他沉吟着,取出了那枚一直温养在身、许久未曾动用的斩龙钱。斩龙钱乃是他心神交汇之物,蕴含其毕生修为与意志,或许……可作“心灯”?
“去黑水潭!”刘伯温做出决断。
这一次,他决定亲自前往。铁冠道人本欲劝阻,但见刘伯温眼神坚决,知道劝阻无用,只得再三嘱咐一切小心,并准备好诸多应对突发状况的符箓法器。
宋濂则留守老宅,继续尝试从古籍中寻找更多关于九星锁龙阵的细节。
为避免打草惊蛇,三人等到夜幕完全降临,才悄然离开老宅,由铁冠道人背负着伤势未愈、不便长途奔波的刘伯温,施展轻身术,向着城外三十里的黑水潭疾行而去。
黑水潭藏于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还未靠近,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与寻常山泉的清冽不同,这股寒意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斑驳地洒落在林间,更添几分诡秘。
拨开最后一道藤蔓,黑水潭呈现在眼前。潭面不大,却幽深得不见底,水色漆黑如墨,仿佛能将投入其中的一切光线都吞噬。潭水寂静无波,如同死水,唯有那彻骨的寒气不断弥漫。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到了此处都似乎被冻结了。
“果然有古怪!”铁冠道人放下刘伯温,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寒气不对劲,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刘伯温立于潭边,凝神感应。袖中的斩龙钱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警示危险,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源力量的共鸣与牵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潭水深处,隐藏着一股极其精纯、却又被强行扭曲禁锢的阴寒水灵之力,这股力量与紫微帝脉的煌煌刚猛截然相反,却又隐隐与之呼应,正是“左辅”星位所需的调和之力!
“龙影自显……”刘伯温喃喃道,他尝试将微弱的灵力注入双眼,运足目力向潭水深处望去。
漆黑的潭水在他眼中仿佛变得透明了一些,隐约可见潭底并非淤泥,而是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玉石!玉石之上,似乎镌刻着复杂的阵纹,而在阵纹中心,一道模糊的、不断扭曲的龙形黑影正在挣扎咆哮,却被无数道污浊的黑色锁链紧紧束缚!那龙影散发出的,正是被污染、被禁锢的左辅星位之力!
“看到了!”刘伯温低声道,“阵眼核心就在潭底!但已被浑天教的邪法污染禁锢!”
“怎么办?下水破阵?”铁冠道人问道。
刘伯温摇头:“不可。潭水阴寒刺骨,蕴含邪力,轻易下水恐遭不测。而且强行破阵,动静太大,必会引来文昌阁那边的敌人。”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偈语——“心灯不昧,方见真章”。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潭边,将那股蛊晶的温润力量缓缓调动,护住心脉与神魂。随后,他双手握住那枚斩龙钱,将其平举于胸前,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他以自身意志为灯油,以斩龙钱为灯芯,点燃了这盏 “心灯” !
斩龙钱并未发出耀眼的光芒,反而内敛出一种温润而坚定的清辉,如同黑夜中唯一不灭的灯塔,照亮刘伯温自身的灵台,也隐隐与潭底那被禁锢的龙影产生了某种超越物质的联系。
在这一刻,刘伯温的“心”变得无比清明,“灯”光照彻虚妄。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应潭底阵法的运转,去感受那龙影的痛苦与渴望,去寻觅那邪法锁链的薄弱之处与根源!
时间一点点流逝,刘伯温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维持“心灯”对此刻的他负担极重。铁冠道人紧张地守在一旁,不敢打扰。
突然,刘伯温身体微微一震,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找到了!”他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把握,“禁锢之力并非完全源自潭底,其主要根源,在西北方向,与文昌阁地脉相连!这黑水潭与文昌阁,一阴一阳,一显一隐,共同构成了完整的‘左辅’星位!浑天教是以文昌阁为基,将邪力通过地脉传输至此,污染禁锢潭眼!”
他指向西北方:“只要切断文昌阁与此地的那条地脉连接,潭底的禁锢力量便会大减,届时,或许便能找到修复阵眼的契机!”
然而,如何切断那条隐藏的地脉连接?强攻文昌阁已证明行不通。
刘伯温目光再次落回潭水,看着那在心灯感应下愈发清晰的、挣扎的龙影,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或许……不必我们亲自去切断。”他缓缓道,“我们可以,‘引导’这被禁锢的力量,让它自己去冲击那条输送邪力的通道!”
“引导?如何引导?”铁冠道人疑惑。
“这龙影乃是左辅星位本源灵性所化,虽被禁锢污染,但其渴望解脱、回归纯净的本能仍在。”刘伯温解释道,“我以心灯为引,沟通其灵性,将其被禁锢的痛苦与愤怒,引导向那邪力来源的方向!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做法!稍有不慎,不仅可能失败,刘伯温的心神也可能被那龙影的暴戾情绪反噬!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刘伯温不再犹豫,重新闭上双眼,将心灯的光芒催发到极致,如同最轻柔的触手,缓缓探入潭底,小心翼翼地接触那道被禁锢的龙影。
起初,龙影充满了排斥与暴戾,但感受到心灯中那纯然无私、旨在助其解脱的意志后,它的挣扎渐渐平缓了一些。刘伯温耐心地引导着,将一股股清晰的、指向西北文昌阁方向的意念,如同种子般,植入龙影那混乱的意识之中……
渐渐地,那被禁锢的龙影,挣扎的方向开始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无谓地冲撞所有锁链,而是将大部分力量,开始集中冲击连接西北方向的那几条最为粗壮、不断输送着污浊邪力的锁链!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灵界层面炸响!整个黑水潭猛地剧烈震荡起来!漆黑的潭水如同沸腾般翻滚,阴寒之气大盛!
与此同时,远在城北的文昌阁地底,那隐秘的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碎裂声与几声惊怒的闷哼!
成功了!龙影的反噬,至少部分切断了地脉邪力的输送!
潭底那几条连接西北方向的污浊锁链,光芒迅速暗淡,变得虚幻不稳!而被禁锢的龙影,气息陡然强盛了一截,挣扎得更加猛烈!
“就是现在!”刘伯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显然心神损耗巨大,但他眼神明亮,对着铁冠道人疾声道,“道兄!我勉强撕开了一道缝隙,快!以你最刚猛的雷法,轰击潭底阵眼西北角那处刚刚黯淡的节点!助龙影彻底挣脱!”
铁冠道人早已蓄势待发,闻言毫不迟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百万,搜捉邪精!敢有不伏,押送酆都!急急如律令!”
“轰咔——!”
一道粗如儿臂的紫色雷霆,自他桃木剑尖迸发而出,如同九天雷神之罚,精准无比地劈入翻滚的黑水潭中,直击潭底阵眼西北角那处刚刚变得脆弱的锁链节点!
“嘭!!!”
一声巨响仿佛自地底传来!潭水炸起数丈高的浪花!那几条连接西北方向的污浊锁链应声而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嗷——!”
龙影发出一声畅快而充满力量的长吟,周身禁锢尽去!它那原本扭曲污浊的身躯在潭底纯净水灵之力的冲刷下,迅速变得凝实、晶莹,化作一条通体蔚蓝、散发着柔和而坚韧气息的水龙之灵!
水龙之灵绕着潭底盘旋一周,感激地望了潭边的刘伯温一眼,随即身形渐渐淡化,彻底融入潭底那光滑的黑色玉石阵眼之中。
刹那间,整个黑水潭的阴寒之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与滋润。漆黑的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见底,映照着天空的明月,真正应了那句“寒潭印月”!
左辅星位,净化完成!阵眼,初步修复!
然而,刘伯温却因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小子!”铁冠道人急忙上前扶住。
与此同时,西北文昌阁方向,传来数道强横而暴怒的气息,正朝着黑水潭这边飞速逼近!
浑天教的强者,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