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谢谢”和头顶传来的、生疏却温柔的触感，让林雨嫣整个人都僵住了。
仿佛冰川乍裂，春水初融。她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韩默，像只终于被主人抚摸的、小心翼翼流浪了太久的小兽。
她猛地扑进韩默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韩默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能感受到怀中身躯的轻颤，和那份几乎要将他勒入骨髓的力度。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地、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罢了。
穿越成了炮灰，却阴差阳错被未来女帝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这剧本虽然离奇，但……似乎也不赖？
至少，不用再担心活不过三章了。
怀里的林雨嫣渐渐平静下来，却依旧不肯松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师尊……”
“叫韩大哥。”韩默纠正她，语气却没了之前的抗拒，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
林雨嫣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还红着，嘴角却已经弯了起来，从善如流：“韩大哥。”
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带着糖丝般的甜腻和满足。
韩默耳根有点热，轻轻推开她：“好了，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内门弟子虽有独立居所，但夜不归宿总归不好。
林雨嫣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站起身：“嗯，我明日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眼神亮晶晶的：“韩大哥，你缺一把趁手的飞剑。”
韩默：“……我不缺。”他一个打理药圃的，要什么飞剑。
林雨嫣只当没听见，笑眯眯地关上门走了。
韩默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摇了摇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第二天，韩默照例在药圃里除草。
阳光正好，灵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他蹲在地上，专注地拔掉一株“蚀灵草”的幼苗——这种杂草会悄无声息地汲取附近灵植的灵气。
正忙活着，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喂，那边的杂役！”
韩默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还算俊朗，但眼神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的年轻男子站在药圃外。他腰间佩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弟子韩默，见过师兄。”韩默站起身，行了个礼。能在内门行走的，修为起码炼气后期，他得罪不起。
那内门弟子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朴素的杂役服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新来的？王师叔这里的杂役？”
“是。”
“我乃天枢峰弟子，赵明。”赵明扬了扬下巴，“我炼丹缺一味‘赤阳花’做药引，听说王师叔这片药圃里有几株年份不错的，你去给我采一株来。”
韩默眉头微皱。赤阳花他认得，是这片药圃里比较珍贵的几种灵植之一，王执事特意交代过，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采摘。
“赵师兄，采摘赤阳花需要王执事的手令……”韩默试图解释。
“手令？”赵明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急着用，没空去找王师叔！让你采你就采，哪那么多废话！一个杂役，也敢跟我摆架子？”
说着，他竟直接迈步，就要强行闯入药圃。
韩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药圃入口：“师兄，没有手令，恕难从命。”
赵明脸色一沉：“滚开！好狗不挡道！”
他伸手就要推开韩默。炼气后期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带着压迫感。
韩默只有炼气五层，硬碰硬肯定吃亏。他心念急转，正想着如何周旋，眼角余光却瞥见药圃不远处，林雨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正安静地看着这边。
她手里把玩着一颗圆润的鹅卵石，眼神平静无波。
韩默心里莫名一定。
就在赵明的手即将碰到韩默肩膀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赵明腰间那把流光溢彩的佩剑，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
下一刻，在赵明惊愕的目光中，那把品质不俗的飞剑竟“锵”的一声，自行脱鞘而出，化作一道流光，不是攻向韩默，而是……“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窜到了韩默脚边！
然后，像条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剑身嗡鸣着，用冰凉的剑脊，轻轻蹭了蹭韩默的裤腿。
赵明：“！！！”
韩默：“……”
赵明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祭炼多年的飞剑对着一个杂役弟子“摇尾乞怜”，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回来！给我回来！”他气急败坏地掐动法诀，试图召回飞剑。
那飞剑却只是不耐烦地晃了晃剑身，往韩默身后又缩了缩，对他的召唤置若罔闻。
韩默低头，看着脚边这把“投诚”的飞剑，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面无表情、指尖轻轻摩挲着鹅卵石的林雨嫣，心中了然。
他弯腰，捡起了那把飞剑。
飞剑在他手中温顺无比，灵光内敛。
韩默掂了掂手里的剑，看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赵明，语气平淡：“赵师兄，你的剑……好像不太听你话啊？”
赵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默：“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韩默挑眉，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居然还挺流畅，得益于林雨嫣塞给他的那些剑诀心得，“或许是此剑有灵，择主而事？”
“放屁！”赵明几乎要吐血，失去飞剑，他实力大损，又惊又怒，却不敢再轻易上前。眼前这杂役，太邪门了！
“还不快把我的‘流光’还来！”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韩默还没说话，不远处把玩鹅卵石的林雨嫣，指尖轻轻一弹。
那颗不起眼的鹅卵石悄无声息地飞出，精准地打在赵明膝弯的某处穴位上。
“哎哟！”
赵明只觉得右腿一麻，酸软无力，猝不及防之下，“噗通”一声，竟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正对着韩默的方向。
场面一时极其尴尬。
韩默握着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明，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赵师兄，即便你行此大礼……这剑，既然它选择跟我，那就是我的了。”
赵明羞愤欲死，脸涨成了猪肝色，挣扎着想站起来，那条腿却酥麻不止，使不上力。
“你……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连滚带爬，也顾不上什么赤阳花了，狼狈不堪地拖着一条麻腿，逃离了药圃。
韩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把名为“流光”的飞剑，剑身如一泓秋水，灵性十足。这至少是一件中品法器。
他抬起头，看向林雨嫣。
林雨嫣已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韩大哥，你看，飞剑这不就有了吗？”她语气轻快，带着点小得意。
韩默看着她，又看看手里的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软饭，不仅喂到嘴边，还直接帮他嚼碎了。
他叹了口气，将“流光”剑收了起来。
“下次……别这么明显。”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
林雨嫣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明显？赵师兄自己没站稳，他的剑品不好，叛主了而已。跟雨嫣有什么关系？”
韩默：“……” 行吧，你厉害。
他看着女孩狡黠的笑容，阳光洒在她身上，明媚生动。
心里那点最后的不自在，似乎也随着赵明的狼狈逃离，烟消云散了。
他这条咸鱼，好像……躺得越来越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