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狼狈栽倒,连忙用手中依旧紧握的玄铁飞剑(他下意识握住的)支撑住身体,才勉强站稳。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过了好几息,眼前的金星和模糊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强忍着不适,第一时间警惕地迅速四下打量,神识如同蛛网般悄然散开,感知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约莫十丈见方的标准石室,四壁与地面皆由某种灰白色的坚硬岩石砌成,打磨得颇为平整,几乎严丝合缝。
石壁上刻满了复杂而玄奥的深深刻痕,无数符文线条交织缠绕,隐隐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空间阵法基座,空气中仍残留着剧烈空间波动后特有的酥麻感和淡淡的臭氧味道。
石室顶部均匀镶嵌着数颗鹅卵石大小的月光石,散发出稳定而柔和冷白光线,将室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亮,纤毫毕现。
“咦?还真有等到时间结束,才被秘境自行排斥出来的弟子?”
一个略带诧异和些许慵懒的声音从石室角落传来,打破了这片因空间转移而带来的短暂寂静。
林牧心中一紧,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石室靠里位置,摆放着一张简单的石案和一把木椅,一名身着青玄宗标准内门弟子青色云纹法袍的中年修士,正坐在木椅上,手捧一卷淡青色玉简。
此时正抬起头,面露毫不掩饰的惊讶之色,上下打量着刚刚出现、浑身沾满矿尘、衣衫多处破损、还拄着一柄飞剑、显得异常狼狈不堪的林牧。
此人面容颇为普通,属于丢入人海便难以辨认的类型,但一双眼睛却开阖有神,目光沉静而锐利,其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种晦涩而厚重的灵压,如同磐石般沉稳,赫然表明其筑基初期的修为。
林牧心中凛然,瞬间将因传送带来的所有不适强行压下,大脑飞速运转。
他深知这些宗门出身的核心弟子,对她们这些依附宗门生存的修仙家族子弟,往往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和掌控欲。
对方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更是代表宗门在此执事,若自己态度稍有怠慢甚至只是不够恭敬,对方根本无需发作,只需在后续流程中严格甚至刻意曲解宗门规矩,便足以让自己吃尽苦头,甚至可能凭空惹来天大麻烦。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上前几步,将矿镐轻轻置于身侧,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衣袍,尽管效果甚微,但这个动作表明了一种态度。
他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略带一丝谦卑的弟子礼,语气充满了恭敬,朗声道:“晚辈刘轩虎,奉召参与此次秘境任务,见过执事前辈!”
那筑基修士放下手中玉简,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他那身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物、疲惫的面容以及身旁那柄残破的飞剑上扫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淡淡道:
“嗯。既是从秘境出来,按规矩,便先将你的身份令牌取出来,与我查验。”
“是,前辈。”
林牧依言,动作麻利却又丝毫不显慌乱地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那枚代表身份的玄铁令牌。
令牌触手冰凉,他双手平稳地捧着,微微躬身,恭敬递上。
筑基修士并未伸手来接,只是右手食指微抬,一股无形却柔和精纯的力量便瞬间托起那枚沉甸甸的令牌,轻飘飘地凌空飞入其手中。
他指尖灵光闪烁,迅速而娴熟地打入几道不同的探查法诀,令牌表面那些古朴的符文依次逐一亮起微光,又迅速熄灭,仿佛在接受某种检阅。
片刻后,他轻“咦”一声,眉头微微蹙起,抬头看向林牧,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审视和疑惑:
“你这身份令牌之中的‘同灵禁制’,为何会有所损毁?看这灵力流转阻滞的痕迹……似是而非,能量残留迹象古旧,倒不像是近期受损,莫非是当初炼制时便留下的瑕疵?”
他像是在问林牧,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等林牧组织语言回答——事实上林牧也根本无法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解释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同灵禁制,与你们小队队长手中所持的任务玉盘,乃是一对,出自同一位炼器师之手。
其核心作用,便是让你们整个小队成员,在经历秘境入口那不可避免的随机传送后,能凭借禁制之间独特的微弱灵力共鸣,在一定范围内相互感应,从而尽快汇合,集结力量,协同行动,以保障任务完成效率并降低风险。
此禁制若是失效或损毁,你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法感应到任何队友方位,只会被空间之力随机抛落到秘境某处绝地,自生自灭。”
说着,他拿起石案上另一块造型更为复杂、中心嵌着一块不断散发柔和波动的灵犀石的法盘,手指如飞,快速在其光滑表面划动,输入道道灵力,显然是在查询和比对着执事堂内部的某些记录。
片刻后,他脸上讶异之色更浓,甚至忍不住放下法盘,抬头仔细地、从头到脚将林牧重新打量了一番,语气变得有些复杂难明,缓缓道:
“小子,你这运气……真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根据执事堂内部最新记录显示,你所属的戊土十七小队,在进入这‘黑矿秘境’不过半月之后,便意外遭遇灭顶之灾,已确认……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你,竟是此次宗门清扫任务中,该小队登记在册的、唯一的幸存者。
啧,这同灵禁制坏了,阴差阳错,反倒让你独自一人远离了队伍的是非中心,莫名其妙地躲过了这一劫。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全军覆没?!这……这怎么可能!”
林牧适当地表现出极大的震惊与后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震动了一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无法消化这个骇人的信息。
这表情七分源于对未知危险的真实悚然,三分则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精妙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