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墨玉箫的裂口上,泛出一道暗纹。沈清鸢的指尖还搭在琴弦上,音未起,风先动。
血影从擂台边缘跃出,双刀劈空而来。她向后急退,残琴横挡胸前。刀锋擦过琴面,发出刺耳声响。谢无涯已迎上前,墨玉箫横扫,击开第二刀。
三人瞬间交手三招。刀光纵横,箫影翻飞。台下有人惊呼,更多人站起身来。
血刀客不语,双刀连环出击,专攻沈清鸢。谢无涯挡在她身前,以箫为剑,步步紧逼。他的步伐轻而稳,音波随动作震荡空气,试图扰乱对方心神。
但血刀客眼神未乱。他反手一刀横斩,直取谢无涯咽喉。箫尖点地借力腾身,堪堪避过。落地时脚跟微滑,显示地面沾了湿痕。
谢无涯抬手再攻,墨玉箫划出弧线。血刀客正面硬接,刀锋撞上玉箫中段。一声脆响,玉箫断裂。
半截断箫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尘土。谢无涯身形一顿,脸色微变。血刀客趁势逼近,双刀交叉下劈。
沈清鸢抱起残琴,猛然掷出。琴身旋转飞出,撞在刀背上。力道偏移,刀锋擦着谢无涯肩头划过。她随即屈指弹地,一根琴弦绷紧反弹,勾住血刀客脚踝。
谢无涯翻身跃起,左手握紧断箫,右手发力推掌。血刀客踉跄一步,尚未站稳,他已欺身而近。断箫自下而上,刺入肋下空档。
血刀客闷哼一声,反手挥刀。谢无涯侧头避过,右膝顶其胸口。对方后退两步,脚下打滑,跌向台边。谢无涯纵身追击,断箫直插其心口。
血刀客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全场寂静。片刻后,议论声四起。有人认出血刀客身份,低声惊呼。也有人盯着那截断箫,神色复杂。
沈清鸢走下台,蹲在尸体旁。她伸手探入对方衣襟,摸到手腕处脉搏位置。指尖微动,轻轻拨动一段《浮光引》的起始音节。音波渗入体内,顺着经络游走。
她眉头皱起。这人的气血极乱,却有一股残留药性盘踞心脉,与云家“燃血丹”的波动一致。此药可激发潜能,代价是耗损寿命。寻常武者不敢轻用,唯有被操控或走投无路者才会服下。
她收回手,抬头看向谢无涯。他站在尸身旁,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断箫。半晌,他弯腰捡起另一半残片,合在一处,插入腰后原位。
有人在台下喊:“谢少主,箫断不利音!”
他抬头,声音冷:“音不在器,在心。”
那人不再说话。周围安静下来。
沈清鸢站起身,走到台边。她的残琴被拾回,放在一旁。琴身有刮痕,一根弦松了。她没去碰,只望着远处人群。
谢无涯走过来,停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但他站着,就像一把收鞘的刀。
场中开始有人清理尸体。两名黑衣人抬走血刀客,双刀也被收走。其中一人走过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臂内侧一道浅疤,形状像火焰。
沈清鸢看见了,没出声。
片刻后,主持大会的老者登台,咳嗽两声,宣布首战结束。胜者——谢无涯。理由是对方违规突袭,且目标非正式挑战者。
无人反对。
老者又说,下一局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始,由各派弟子抽签对决。话音落下,人群渐渐散开,但仍有不少人驻足观望,目光在沈清鸢和谢无涯之间来回。
她转身往观战高台走去。谢无涯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踏上石阶。
高台上已有几位世家代表落座。萧家席位空着。云家那边坐着一名中年管事,见他们上来,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
沈清鸢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她的手指有些发僵,刚才掷琴用力过猛,虎口裂了小口。血慢慢渗出来,滴在裙摆上,晕开一小片红。
谢无涯站在她身后,视线扫过四周。他忽然开口:“你早知道他会来?”
她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人不想我们奏那首曲子。”
“所以你准备了应对?”
“没有。”她说,“我只是不信,一场比武会允许九阙高手随意杀人。”
谢无涯沉默一会儿,低声道:“那你为何不逃?”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他没再问。
风吹过台面,带起一阵尘灰。远处传来锣声,第二场抽签即将开始。几名年轻弟子走上擂台,互相行礼。
沈清鸢看着他们,忽然说:“血刀客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为名来的。”谢无涯接口。
“他是被人送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意思。
这时,一名杂役模样的少年端茶上来,低着头,将两盏茶放在她们面前。沈清鸢刚要伸手,谢无涯突然按住她手腕。
少年顿住,仍低着头。
谢无涯盯着他后颈处一点红痣,缓缓松手。少年端起托盘,转身离开。
沈清鸢没动那杯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抚过琴弦。指尖触到松掉的那根弦,微微用力一扯。
弦断了。
她把断弦卷在指间,握紧。
台下,新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一名青衣弟子使剑,招式凌厉。另一人用棍,守多攻少。
沈清鸢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擂台上。她盯着那个离去的杂役背影,直到他拐进后台角落。
谢无涯站在她身后,右手按在断箫上。他的指节泛白,但没有拔出。
远处鼓声响起,宣告第一回合结束。
青衣弟子收剑归鞘,对手倒地未起。裁判举旗,胜者确定。
人群聒噪起来。有人叫好,有人喝倒彩。一名老者摇着扇子,对身边人叹气:“这才刚开始,就死了个九阙高手,今年的大会怕是要出大事。”
他身边那人点头:“云家不动,萧家不现,倒是谢家小子拼了命护人。你说,他们图什么?”
“图的东西多了。”老者冷笑,“一个女人,一把琴,一块玉佩,都能要命。”
这话传不到高台,但沈清鸢似乎察觉什么,忽然转头望向那两人。他们立刻噤声,低头喝茶。
她收回视线,抬手将断弦放入袖中。
谢无涯低声问:“留着做什么?”
“证据。”她说。
他不再问。
第二轮抽签继续。一名穿灰袍的年轻人被抽中,走上擂台。他脚步沉稳,腰间佩刀未出鞘。
沈清鸢忽然站起身。
谢无涯抬头:“怎么?”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那人右手。他的拇指习惯性摩挲刀柄末端,动作细微,却带着某种节奏。
她听出来了。
那是《招魂曲》的节拍。
谢无涯也看到了。他向前半步,挡在她身前。
灰袍青年抬头,望向高台。目光与沈清鸢相接,嘴角微扬。
他抽出刀,刀身漆黑,不见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