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决定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巨石,激起了众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开门?烬哥,这太冒险了!”猎犬第一个失声反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们凭借地利还能周旋,一旦放他们进来……”
阿雅也眉头紧锁,但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紧紧盯着林烬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他真正的意图。她看到的不再是之前在荆棘丛中被迫防御的隐忍,也不是在避难所里亡命奔逃的决绝,而是一种……冰冷彻骨的、主动将危险纳入掌控的算计。
“我们守不住所有出口。”林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穿透力,“基地太大,我们人太少。被动防御,只会被他们逐个击破,或者困死在这里。能源和防御系统无法启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内部环境的熟悉,以及……‘希望之种’带来的这点微光。”
他指向监控屏幕上那片在试验田中蓬勃生长的嫩芽,又指向控制台上基地的详细结构图。
“我们要做的,不是把他们挡在外面,而是……引导他们进来,走进我们为他们选好的‘舞台’。”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结构图上的一片区域——那是一个位于农业区边缘,相对独立、通道狭窄、并且靠近几个大型废弃水循环储罐的仓库区。
“这里,就是我们的‘瓮’。”
计划在林烬冷静的叙述中逐渐清晰。他不是要投降,而是要“钓鱼”。利用一个次要出入口作为诱饵,将敌人引入预设的陷阱区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环境布置,最大限度地削弱敌人的人数和技术优势,进行一场不对称的作战。
风险极高,犹如刀尖跳舞。一旦失控,引狼入室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但正如林烬所说,被动防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同样是死路一条。
没有更好的选择。众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虑,迅速行动起来。
阿雅带领石头和猎犬,负责“舞台”的布置。他们利用找到的废弃金属构件、缆绳,在狭窄的通道内设置绊索和落物陷阱;将所剩无几的燃料与找到的润滑油脂混合,涂抹在关键的地面和墙壁上;甚至拆解了几个小型设备,制作了简陋但致命的爆炸物,隐藏在废弃的储罐阴影和通风管道中。
药囊和小瑶则负责后勤和“希望之种”的转移。他们将核心的样本、技术档案以及那几株珍贵的幼苗,转移到主控室后方一个更加隐蔽、具备独立通风和加固结构的小型安全屋内。
林烬坐镇主控室,通过修复的有限几个内部摄像头(主要集中在陷阱区域和主要通道),密切关注着准备工作,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敌人可能的各种反应和行动路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监控屏幕上,代表车队的烟尘越来越近,已经能够隐约看到打头车辆那狰狞的改装轮廓。
“他们停下了!”猎犬从监控室传来最新消息,“就在基地入口上方那片戈壁!他们在勘探!发现了我们准备开启的那个出入口!”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按计划,开启第一道闸门。”林烬下达了指令,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负责操作闸门的石头,深吸一口气,用力拉下了手动开启杆。
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声从基地深处传来。那个被选作诱饵的、伪装成岩石缝隙的次要出入口,外部的一道厚重合金闸门,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了后面幽深、向下倾斜的通道入口,如同巨兽缓缓张开了嘴。
基地外,车队已然停下。总共八辆各式改装车辆,阵容比之前的净火教团更加杂乱,但那股彪悍和贪婪的气息却如出一辙。车队中央,是一辆架着重机枪的越野车,车上站着一个身材瘦高、穿着破烂皮衣、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弹痕的男人,他正拿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刚刚开启的通道入口。
“头儿,门自己开了!有古怪!”一个喽啰喊道。
弹痕男,代号“裂颅”的掠夺者头目,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残忍而警惕的笑容:“古怪?当然有古怪。要么是里面的人吓破了胆想投降,要么……就是给我们准备了点‘惊喜’。”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派‘耗子’小队进去探路!告诉他们,发现任何活物,格杀勿论!找到值钱的东西,老子重重有赏!”
五名装备相对简陋、动作灵活的掠夺者,被称为“耗子”,端着武器,小心翼翼地鱼贯进入了通道。
主控室内,林烬通过安装在通道内的模糊摄像头,冷静地观察着这五只“耗子”的一举一动。他们很谨慎,交替掩护,检查着墙壁和地面。
“放他们过去。”林烬通过简陋的通讯装置(利用基地内部线路改造)对埋伏在陷阱区侧翼的阿雅说道,“让他们把‘安全’的消息带回去。”
五名掠夺者顺利地穿过了最初一段通道,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们通过通讯器向外汇报:“头儿,通道安全!里面很深,好像是个大家伙!”
听到汇报,“裂颅”脸上的疑虑消减了不少,贪婪压倒了他的谨慎。“所有人!跟我进去!发财的时候到了!”
近三十名掠夺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嚎叫着冲进了通道。
当大部分掠夺者都进入了通道,并且先头部队已经接近陷阱区边缘时,林烬眼中寒光一闪。
“关门。”
守在闸门控制旁的石头,猛地推上了关闭杆!
“轰隆!”
沉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退路!通道内瞬间一片黑暗,只有掠夺者们头盔上的照明灯晃动着惊恐的光柱。
“妈的!中计了!”
“后退!门关上了!”
恐慌开始在掠夺者中蔓延。
“就是现在!”林烬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决。
陷阱,瞬间启动!
走在最前面的几名掠夺者踩中了涂抹了油脂的地面,瞬间滑倒,撞倒了身后的同伴!紧接着,两侧阴影中,猎犬和石头拉动了绳索,悬挂在高处的沉重金属废料如同重锤般砸落!惨叫声和骨骼碎裂声顿时响起!
“开枪!随便打!”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掠夺者们盲目地向四周黑暗中倾泻子弹,子弹打在金属墙壁和管道上,溅起密集的火花,却更多地误伤了挤在一起的自己人!
“不要乱!找掩体!向前冲!”“裂颅”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制局面,他意识到被困在狭窄通道里就是死路一条,只有冲进更开阔的内部才有一线生机。
幸存的掠夺者在他的催促下,顶着落物和冷枪,拼命向前冲,终于冲出了狭窄的通道入口,进入了林烬为他们准备好的“舞台”——那个相对开阔但堆满废弃储罐和杂物的仓库区。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隐藏在储罐阴影和高处平台上的、更加精准和致命的打击。
阿雅如同黑暗中的死神,手中的自制弓弩每一次弦响,都必然伴随着一名掠夺者的倒地。猎犬和石头则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变换位置,用简陋的武器和布置的爆炸物,收割着生命。
掠夺者的人数优势在熟悉环境、占据地利、并且战术明确的防守方面前,荡然无存。仓库区变成了他们的屠宰场。
“裂颅”看着身边的手下如同被割麦子一样倒下,目眦欲裂。他看到了远处主通道入口透出的、来自农业区的微弱光芒,也看到了那些在光芒中若隐若现的、奇形怪状的栽培架。
“冲进那片有光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老巢!”他红着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吼叫,带着残存的七八个心腹,不顾一切地向着农业区主通道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冲破了仓库区零星的抵抗,眼看就要踏入那片象征着生机(也可能是更大陷阱)的光明。
就在“裂颅”一只脚踏入农业区通道的瞬间——
“嗡——”
一阵低沉的、不同于之前的能量波动,突然从基地深处传来!
紧接着,农业区内,那些原本稳定散发光芒的生长灯,猛地闪烁起来,亮度急剧变化!同时,众人脚下传来了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设备运转声!仿佛某个沉睡的庞然大物,正在被这边的激烈战斗和能量波动……惊醒?
林烬在主控室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黯淡的、代表基地能源核心的读数表。指针,正在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
是战斗的动静?还是……“希望之种”持续的影响,终于越过了某个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