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风和,庹纮在一望无垠的花海里跮踱,形单影只,凄凉已极。夜以继日,周而复始,无尽无穷,亦未曾迈出花海尺半,着实令人苦恼,越发枯燥无味。
“醒来!”
又是那个神秘的声音,不止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耳畔回荡,也从未见过那人面貌,然则庹纮昏迷不省,蓝色不明黏液缠缚他的躯体,循序渐进,向体内脏腑各处深入。
当年那场扑朔迷离的梦境一直埋藏在他的记忆里,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对话,只觉她的微笑如此迷人,激励他勇往直前。在鱼龙混杂的世界独来独往,一人孤军作战。
砰!窗扇玻璃忽的崩裂,一黑衣人蹑手蹑脚靠近床榻,轻抚他的脸,热泪盈眶,冷不防取出一把雪亮的利刃,直捣他心窝儿。
“你究竟在做什么呢?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她是谁?”
“曾经让你魂牵梦萦的那个女人,而你却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
“废话少说,快放我出去!”
“若无执念挂心头,人间何处不清欢。”
少顷,但见昏天黑地,骤雨狂风,轰雷闪电,白浪掀天,波涛汹涌,席卷花海。飓风将他尖尖的推入黑暗,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旧时记忆如喷泉涌出。
天动雷震,隐隐辚辚,人马奔驰,向城东而去。
“大胆刁民,竟敢公然诬蔑圣上,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么?”
抬头望,眼前尽是黄澄澄一片,金戈铁马,棉甲武士,约摸百余人,秩序井然,四马革辂在其中。
庹纮犹堕云雾中,着实细看,尸横遍野,血流如注。
“啊!太可怕了,谁做的?”庹纮大惊失色,忙将身子向后退。
黑袖首领怒吼:“呜呼噫嘻!全城上下三万黎民百姓,惨死汝手,无一幸免,汝竟还装聋作哑,天理何在?”
“莫血口喷人,老子行医多年,未曾伤及生灵,何来屠城之说,定是你们栽赃陷害于我!”
“唷,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子教你如何做人。”黑袖首领一面说,一面扬鞭往他身上打。
说时迟,那时快。庹纮已然现身于首领背后,以匕首刺其天灵盖,后夺马,扬长而去。
“各将听令,活捉此人,带来见朕。”
说毕,副统领率领三十余人跃马扬鞭,插箭弯弓,沿着痕迹追了上去。
只是一炷香工夫,庹纮被五花大绑,二人扛抬,入内殿。
“方圆千里,皆为王土,岂能容你肆意妄为?”
“你到底是谁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
是时,身长八尺的蒙面铁将拔刀指向庹纮的咽喉,呵斥道:“放肆!见了圣上为何不下跪?”
庹纮战战兢兢地回答:“你们平白无故将我绑的像裹蒸粽似的,叫我如何鞠躬?”
“奚爱卿莫激动,汝等暂且退下。朕与他有事说。”
话毕,屋内十余人悉数退出。
“这会您该满意了吧?夫君。”
庹纮蹙额道:“你认得我?或说我们在哪见过?”
“那日夤夜,花前月下,你与萧清允私定终身,却触犯萧老贼底线,惨遭交番与乌犬联合追杀,命悬一线。我原本可以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但你的确让我看到了未来。”
庹纮听了此言,甚为惊讶,除了热泪盈眶之外,更无别话可说。
“自古世道诡谲多变,恶人恶事不绝,社会鱼龙混杂,你自始至终独来独往,两袖清风,光明磊落,不受金钱迷惑,不被权力所迫,为人间奇葩。”
“别拐弯抹角给我戴高帽子,事实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所以祂才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你,搅乱人类精神世界的既定秩序,为殖民星球计划开疆拓土。”
“此话怎讲?你与祂也有来往?”
“夫君,难道你对祂动心了?”
“敢问哪个男人不馋美色,动心了又奈我何,你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对。自打那夜你我恩断义绝,花残月缺,谁恋锦帐罗袆!”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岂能到处拈花惹草?”
谁知那女人步步莲花,着霓裳羽衣,却以幂篱障蔽全身,说道:“全天下男人都这么说,可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
话未了,刹时之间,花香裛裛,沁人心脾,耐人咀嚼。
庹纮却眉头紧皱,吓得面如土色,忙将身子往后移。
“夫君为何惊慌?只因你我阴阳相隔,难以共枕,还是你另结新欢哪?”
“哇!救命啊!恳祈这位姑娘高抬贵手,饶我一命,若日后事业有成,定当登门重谢。”
“放了你,那又有谁助我脱离苦海呢?”女人咬牙切齿地吼道。
庹纮听了,心胆俱裂,噤若寒蝉。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一人屠城,铸成大错。然众怒难犯,我不可坐视不管。”
“仅凭外面那班人一面之词就妄下雌黄,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有贼心儿也没贼胆哪!”
“谅你也不敢。”那女人说完,当面卸装。
此佳人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犹沉鱼落雁,却更胜一筹。
此人名叫罗妉妮,家住媠城,两年前,当时她还是一名高中学生,因牙髓发炎前来诊所看牙,庹纮检查其口腔状况,建议她做前牙根管治疗,后期换药效果甚佳,由于患者年龄关系限制,暂以树脂充填为主,术后叮嘱患者切勿过度使用患牙,在十八周岁后尽早行冠套修复术。
“你不是已经离开……”
“那夜与你一别,我辗转反侧,日夜思慕,寝食不安,叫我如何忘的了。”
“只怕咱俩有缘无分,我平日独来独往自由惯了。”
“虽说你在私营企业工作,随时也有‘炒鱿鱼’的风险,处处为人们的利益着想,敢问有几个人能做到?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次牙疼来县城找你看牙的时候,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被你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你,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每每学校上课时都会浮现你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啊!”
“毕竟像我这么有文化素养的男孩在社会上屈指可数,少女情窦初开也是情有可原。但我心里有人了。”
“别再自命清高,总把周围的人视为俗物。你与我同为凡夫俗子,皆非仙体。七情六欲乃人之本能,试问你又断了哪些?”
庹纮缄默良久。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蕤州异变,我便独守春城。汝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幻象。”
“难道你也被圣杯选中了?”
女人大怒:“原来你早就知道它的存在,犹吸食鸦片,一旦沉迷其中,定遭迫害,为何不肯公之于众?”
“只是因为事情来的有些突然,至于真假,我竟无法分辨是非。”
“我原本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将我一手带大的阿公娭毑,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爸爸妈妈,惹人怜爱且通情达理的妹妹,每日水乳交融,街坊邻里羡慕得很,只因那夜莫名其妙的地动,一座城全没了。”
“虽然我与你有一面之交,又不曾有那些非分之想,但天灾地变与我何干?”
女人登时泪眼愁眉,说道:“也许我这样做是自作多情。”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工业革命的确改善了人类社会,救民于水火之中,有效提高个体生活幸福指数,但人类活动严重破坏了自然环境,生态圈每日况下,全球气候异常,极端现象频发,人类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
“人生来就不平等的,试图平等待人纯属徒劳之举。你又不是神明,何必憎恨这个世界呢?循规蹈矩,听天由命,才是底层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最终归宿。”女人歇斯底里的吼道,“你知情不报,害了我的家人。”
庹纮从容自若,引经据典,说得津津有味,耐心开导对方。
女人并非有意迁怒于他,只是给圣杯控制了神智,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回心转意。
谁知那蒙面铁将破门而入,忙打躬作揖,道:“卑职无意冒犯,请圣上息怒!”
“奚爱卿不必多礼,此人心怀鬼胎,定是他国细作,一番甜言蜜语险些迷惑了朕,传朕旨意,暂且将他囚禁于云韶府,任何人不得靠近。”
“按春城律法,他国细作一律交由大理寺处置,此人也……”
“难道朕就不能作主?”
“卑职照办便是。”
“祂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女人原本恢复了心智,却因根基不稳,再度被圣杯夺舍。
云韶府,顾名思义,系春城最为隐秘的娱乐场所,建在湖泊密布的平原上,占地三百六十五公顷,水面约百分之四十六。除正殿前部中轴线上的逍遥殿和后面的行春、迎春两组建筑具有宫殿性质外,其余上百组大小建筑群都是分布在湖边岛上的园林建筑,其中后花园景物最密集。为帝皇私设的教坊司。况且云韶府内清一色美人,世间男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看一眼的地方,庹纮自然而然成了众矢之的。
神极栈道控制中心。
「系统检测实验体发生意识分离,请尽快处理。」
“罢了,任他七十二般变化,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神秘女孩说道。
林言之眉头紧皱,问道:“她是谁?”
“莫非你对她感兴趣?”
“在圣杯执行过程中存在障碍的,不论何人,必须彻底清除其本主意识。”
“我怎么感觉空气中多了一股醋酸味呢?”
林言之不言,转身离开。
须臾,两名殖装从天而降,其中冥殖装反手挥刀凌空画了一个圆圈,蓦地出现黑腔,连接圣杯武器库,百余机械狼兽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