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二月,没有北方的朔风凛冽,却也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是尘土、盒饭、新刷的油漆和无数梦想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当黑色的保姆车平稳地驶入剧组下榻的酒店时,林芝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块熟悉的“横店影视城”的指示牌。第三次来到这里,心境已是天翻地覆。第一次是《狄仁杰》的被动试镜,带着忐忑与未知;第二次是《甄嬛传》的主动出击,怀着志在必得的决心;而这一次,她像是领了一道漫长的圣旨,前来“入宫服刑”。
这是一场长达数月,甚至可能超过半年的“禁锢”。她将在这里,活成另一个人的一生。
“芝姐,到了!”小满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我刚才看到郑导的助理了,他说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在顶楼,是最好的套房!”
林芝点点头,拉了拉头上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了酒店大堂。大堂里人来人往,不少人拖着行李箱,脸上带着疲惫和期待,都是来追梦的演员。
电梯直达顶楼。一打开房门,饶是林芝,也微微怔了一下。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酒店套房了。原本现代化的装修被巧妙地进行了改造,房间里摆放着紫檀木色的仿古家具,一张雕花的架子床,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宽大书案,墙上挂着几幅淡雅的山水卷轴,角落里甚至还立着一架古色古香的古琴。窗边,一方小几,两只蒲团,一套青瓷茶具,雅致精巧。
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是郑晓龙导演偏爱的那种沉静的檀香味。
“天啊……”小满捂住了嘴,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这……这是把碎玉轩给搬过来了吗?”
郑导的用心,不言而喻。他要的,不仅仅是林芝在镜头前成为甄嬛,他希望她在生活的每一刻,都沉浸在那个氛围里。
林芝缓缓走进去,指尖轻轻拂过书案上冰凉的砚台,那份来自导演的尊重和期待,化作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她的心上。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盘腿在蒲团上坐下,为自己沏了一杯茶。
窗外是现代化的城市楼宇,而在这间房里,她已然是那个身处深宫的莞贵人。
短暂的安顿之后,下午,林芝便接到了通知,前往服装组进行定妆。
定妆的过程,繁琐而漫长。服装师、化妆师、造型师……十几个人围着她一个人打转。
第一套是甄嬛初入宫时,受封为“莞常在”的旗装。清雅的湖水绿旗装,领口和袖口绣着几朵素净的兰花,并不起眼。发型是简单的“小两把头”,点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和一朵绢花,一切都透着新人的本分和低调。
当林芝换好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原本嘈杂的化妆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着眼眸,莲步轻移,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面容尚带青涩,眼神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宫廷的好奇,更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命运的惶恐与不安。那份属于书香门第的清高与矜持,那份少女独有的娇羞与灵动,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甚至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站姿,就让所有人看到了那个“嬛嬛一袅楚宫腰”的甄嬛,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
“就是这个感觉!就是她!”服装组的负责人陈老师激动地拍了一下手,他从事服装设计几十年,见过太多美丽的皮囊,但能将衣服的“魂”穿出来的人,凤毛麟角。
林芝在镜前,缓缓行了一个万福礼。动作标准流畅,带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一丝初入宫闱的小心翼翼。
“好!太好了!”郑晓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他看着林芝,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激赏,“这几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
他挥挥手:“换下一套,试试熹贵妃回宫的。”
如果说前一套是清泉,那接下来这一套,便是烈火与寒冰的交融。
明黄色绣着凤凰图样的繁复宫装,华丽的“大拉翅”头饰上缀满了金钗珠翠,流苏摇曳。妆容也变得浓重,上挑的眼线,凌厉的红唇。当林芝再次从试衣间走出来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少女的青涩与纯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与威严。她的眼神平静如深潭,却又在眼波流转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不经意的算计。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仿佛这满室的华丽,都只是她的陪衬。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没有焦点,却让每一个被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不是一个贵妃的眼神,那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一个将整个后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未来的太后。
“咔嚓!咔嚓!”摄影师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按动快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郑晓龙盯着监视器里那张美艳而冰冷的脸,许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制片人说:“我捡到宝了。”
定妆照的拍摄一直持续到深夜。林芝几乎试遍了甄嬛一生中所有重要节点的造型,从常在到贵人,从莞嫔到废妃,再到权倾朝野的熹贵妃。每一次换装,她的气质和眼神都会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最后,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艳,变成了敬畏。
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女孩,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灵魂。
第二天,是剧组的第一次正式剧本围读会。主演悉数到场。
林芝到得不早不晚。她穿着简单的便服,素面朝天,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翻看剧本。
很快,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便是饰演皇帝的陈建斌,圈内公认的实力派戏骨,以演技深沉、气场强大着称。他看到林芝,只是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紧接着,饰演皇后的蔡老师也到了。她本人和剧中角色前期的形象很像,温柔端庄,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意。她主动和林芝打了招呼:“你就是林芝吧?《狄仁杰》我看了,演得真好,又英气又漂亮。”
“谢谢蔡老师,您过奖了。”林芝连忙起身,谦逊地回应。
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是饰演华妃的蒋欣。蒋欣是近年来风头很劲的女演员,以美艳和气场强大着称。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名牌套装,妆容精致,一进门,就自带一股“老娘天下最美”的强大气场。她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林芝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评估。
林芝心中了然。蒋欣和华妃这个角色,某种程度上是互相成就。这份傲气,是演不出来的。她没有回避,也没有迎合,只是平静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便继续低头看自己的剧本。
无声的较量,在剧本围读会开始前,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围读会由郑晓龙亲自主持。他要求演员不能只是念台词,而是要带着情绪和初步的理解去“说”台词。
第一场,是甄嬛与皇帝在御花园的初遇。
当陈建斌用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念出“你就是莞常在,甄嬛?”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芝身上。
林芝抬起头,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被陌生人撞破的惊慌,随即迅速镇定下来,福身行礼,声音轻柔而清脆,带着少女的娇憨,却又不失分寸:“臣女甄嬛,参见陛下。不知是陛下在此,惊扰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她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狡黠:“方才臣女自称‘甄氏’,还望陛下不要追究臣女僭越之罪。”
仅仅几句台词,一个聪慧、灵动、知书达理又带着点小机灵的少女形象,便跃然于众人眼前。陈建斌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原本只是照本宣科,却被林芝的表演带动,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剧本上没有的即兴反应:“哦?何为僭越?”
林芝也顺势接戏,抬起眼眸,目光澄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女是陛下的人,自然当称‘臣女’,而非‘甄氏’。”
这一番对答,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只是枯燥的读剧本,瞬间变成了一场精彩的对手戏。
郑晓龙满意地点点头。而一旁的蒋欣,原本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此刻也放下了手机,第一次正眼看向林芝,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新人,绝不是一个只有美貌的花瓶。她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美玉,光华内敛,却随时可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甚至……盖过她这颗骄傲的红宝石。
剧本围读会后,剧组正式进入了为期一周的封闭式礼仪培训。
负责指导的是中央戏剧学院副教授是张晓龙,也就温太医的扮演者。
晓龙拍了拍手,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女演员们,神情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就是清宫里的女人。”
“我说几个重点,你们记一下。”
“清宫的礼仪,繁琐且等级森严。一个简单的福身礼,常在、贵人、嫔、妃,每一个品阶的仪态都截然不同。福身的深浅,裙摆的弧度,眼神的落点,手帕的持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
动作标准,姿态优雅,仿佛一位真正的宫廷教习。
在场的女演员们都收起了平日的明星架子,认真地模仿起来。
然而,看起来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格外别扭。
有的演员身子太僵,福下去像鞠躬。
有的演员为了追求美感,姿态过于妖娆,失了端庄。
蒋欣站在人群中,她学得很快,动作标准,仪态也美。
只是那份美中,带着一丝现代女性的凌厉和张扬,像是t台上的模特在演绎古风,形似而神不似。
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微微蹙眉,反复练习,但那股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敛眉顺目。
张晓龙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芝身上。
从一开始,林芝就没怎么动。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什么。
当其他人都开始笨拙地模仿时,她才缓缓睁开眼,动了。
她先是做了一个常在的福身礼。
身子微微下蹲,幅度很小,头颅低垂,眼神落在自己脚尖前半尺的地面上,透着一股初入宫闱的拘谨与不安。
紧接着,她直起身,仪态一变。
再福身时,动作明显舒展了许多,蹲身的幅度更深,姿-态也更从容,眼神虽然依旧低垂,却带上了一丝大家闺秀的端庄与自信。
这是贵人的礼。
最后,她模拟了一次嫔位的礼。
身形优雅地侧转,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福身时从容不迫,起身时顾盼生姿,眼神虽不直视,却已然有了一丝属于主位娘娘的威仪。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仿佛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唤醒身体里沉睡的记忆。
那份浸润在骨子里的古典韵味,是她前几个月苦练昆曲、书法、古琴,沉淀下来的结果。
这一刻,厚积薄发。
“停一下。”
张晓龙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林芝,你出来,给大家示范一遍。”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芝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以为然。
全场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瞬间全部汇聚到了林芝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尤其是蒋欣,她环抱双臂,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林芝出丑。
在她看来,林芝之前那番表演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聪明,真到了实践,必然会暴露新人底子薄的窘境。
小满在人群外紧张得手心冒汗,为自家艺人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芝,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周围所有的目光都不存在。
她对着张晓龙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个“任务”。
然后,她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众人的距离。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那双原本清澈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初入宫廷的少女才会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惊惶和一丝期盼的复杂情绪。
她成了刚入宫的常在。
她缓缓屈膝,身子微微下蹲,幅度极小,甚至有些僵硬,仿佛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头颅深深低下,眼神精准地落在自己绣鞋前半尺的地面上,那是一种将自己完全放低的、不敢有丝毫僭越的卑微。
整个动作,透着一股浓浓的拘谨与不安。
会议室里,有几个刚才还觉得礼仪繁琐的女演员,此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们这才明白,原来一个简单的礼节,真的能演出一个人的身份和心境。
紧接着,林芝缓缓直起身。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场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份卑微和不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册封为贵人后,逐渐适应了宫中生活的从容与自信。
她再次福身。
这一次,动作明显舒展流畅了许多。
蹲身的幅度更深,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不再有丝毫的僵硬。
她的头依旧低垂,却不再是卑微地埋着,而是保持着一个端庄的、恰到好处的角度。
眼神虽然依旧落在地面,但已不再是死死盯着一点,而是有了一种大家闺秀的沉稳与内敛。
这一礼,行得端庄,行得自信。
如果说第一礼是“求生”,那这一礼便是“生活”。
张晓龙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甚至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最后,林芝再一次直起身。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行礼,而是先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她眼波微转,极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那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属于一宫主位的审视和威仪。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让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心头都是一凛。
随即,她身形优雅地向一侧微转,带动着宽大的裙摆,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再福身时,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优雅到了极点。
起身时,更是带着一种顾盼生姿的风韵。
她的眼神,已经不再局限于地面,而是可以平视前方,虽然目光并未落在具体某个人身上,但那份属于嫔妃的威仪与气度,已经显露无疑。
从常在的卑微,到贵人的端庄,再到嫔位的威仪。
三个品阶,三种心境,三种截然不同的仪态。
林芝用三个福身礼,将一个后宫女子十数年的身份变迁与内心成长,演绎得淋漓尽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仿佛不是在学习,不是在模仿。
她是在唤醒一段沉睡在身体里的记忆。
那份浸润在骨子里的古典韵味,那份对角色由内而外的理解,在这一刻,厚积薄发,光芒万丈。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啪,啪,啪。”
张晓龙猛地站起身,用力地鼓起掌来,他的脸上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好!太好了!”
他快步走到林芝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教了这么多年的礼仪,见过有天赋的,但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你这不是在学,你就是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
“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清宫嫔妃,是如何用身体的仪态来说话的!”
这句评价,不可谓不高。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导演郑晓龙,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满意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底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林芝,就是他要找的甄嬛!
而其他的女演员们,此刻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有的人是纯粹的惊艳和佩服,看向林芝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有的人则是满脸的嫉妒和不甘,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林芝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靠努力就能轻易弥补的。
那是一种名为“天赋”和“灵气”的东西,是老天爷赏饭吃。
而蒋欣,她脸上的那抹看好戏的笑容早已僵住。
她死死地盯着林芝,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震惊。
难以置信。
她原以为林芝不过是个运气好的花瓶,是公司砸钱捧出来的流量。
可刚才那三个福身礼,彻底击碎了她的傲慢。
那不是演技能达到的境界,那是一种“人戏合一”的浸入感。
她演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自问仪态万千,气场强大,可在林芝刚才那最后的一拜面前,她引以为傲的表演,竟显得有几分刻意和苍白。
蒋欣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这个新人,不是来给她当陪衬的。
她是来抢走她头顶上那束最耀眼的聚光灯的。
林芝对着张晓龙的夸赞,只是谦逊地笑了笑,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福身礼:“多谢老师指点。”
不卑不亢,从容淡然。
仿佛刚才那个惊艳了全场的人,不是她一般。
蒋欣缓缓收回目光,有趣。
看来这部戏,不会那么无聊了。
饰演安陵容的演员陶昕然,因为从小学习舞蹈,身体柔韧性虽好,但行礼时总带着一股舞蹈演员的“范儿”,显得不够沉稳。林芝便在她身边,轻声提醒:“陶姐姐,你试试把气息沉到丹田,想象自己脚下生了根,上半身是柳枝,下半身是磐石。”
几番指点,陶昕然的动作果然沉稳了许多。她感激地看着林芝:“林芝,谢谢你,你懂得真多。”
林芝只是笑了笑:“我们都是为了角色。”
她的这份不争不抢、与人为善,让她在剧组里迅速赢得了不少好感。但这份善意,在有些人看来,却是另一种心机。
休息时,蒋欣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林芝身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林小姐真是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学得快。我们这些‘笨鸟’,可真是压力山大啊。”
话里带刺,明褒暗贬。
林芝正在看一本关于清代后妃服饰制度的书,她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蒋欣,微笑道:“蒋老师过奖了。我只是习惯了‘笨鸟先飞’而已。毕竟,想要飞得高,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不是吗?”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化解了对方的嘲讽,又暗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的优秀,源于我的努力。
蒋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就像一团棉花,你用尽力气打过去,却发现力道全被她不软不硬地化解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一只懂得如何收敛爪牙的、聪明的狐狸。
一周的礼仪培训结束,剧组即将正式开机。
夜里,林芝没有再看剧本,也没有进入学习空间。她坐在那架古琴前,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曲《长相思》从她指尖缓缓流出。琴声清冷,带着一丝幽怨,又有一缕挥之不去的孤寂,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这是甄嬛在碎玉轩时,弹给皇帝听的曲子。
此刻,窗外是横店不夜的灯火,而林芝的眼中,只有这架琴,这首曲,和那个即将开启传奇一生的女人。
她已经不再是林芝。
从踏入这间房开始,她就是,也只能是,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