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华涛点头的消息，像一颗定心丸，让整个《失恋33天》的项目在华谊内部的评估会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力。
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投资部、制片部、发行部的几个头头都在。李雪简单介绍完项目概况：网络小说改编，都市轻喜剧，导演滕华涛，主演林芝，成本粗估六百万。她说完，把策划案往桌上一放，环视一圈。
“滕华涛导演的名头，加上林芝现在的热乎劲，这个本子，我看能搞。”制片部的一位老资历先开了口，弹了弹烟灰，“成本也低，就算票房不炸，回本压力不大。就当练练手，培养个新编剧，也拴住林芝的心。这丫头，我看心思不小，能自己琢磨项目，是好事。”
投资部的经理翻着薄薄的预算表，点点头：“成本卡得死，林芝那边还主动提了片酬折股，风险共担。滕导那边意思也是可以谈分成。这样算下来，公司实际出的现金更少。这种账，怎么算都不亏。”
发行部的负责人扶了扶眼镜：“题材清晰，目标观众明确。滕华涛的电视剧观众基本盘厚实，能导电影是噱头。林芝的《甄嬛传》虽然还没播，但几版片花反响很好，古装形象深入人心，这次转型现代小妞，话题度有。宣发方向容易找。我同意。”
没有想象中的唇枪舌剑，没有对新人编剧的苛责质疑，甚至对剧本本身的艺术讨论都很少。在华谊这样体量的公司眼里，一个成本可控、主创靠谱、风险分担明确、且有清晰商业卖相的项目，通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不到半小时，初步绿灯就给了下来。
散会后，李雪回到自己办公室，林芝已经等在那里，正慢悠悠地泡着茶。
“这么快？”林芝抬眼，递过去一杯。
“不然呢？”李雪接过，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有滕华涛这块牌子，加上你现在的势头，这个预算，他们巴不得多来几个。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推进了。导演、主演定了，其他演员，还有剧组主创，得尽快搭起来。滕导那边，对团队有什么要求？”
“他提了两点，”林芝也敛了轻松神色，“一是摄影和美术，要懂生活质感，不要那种浮夸的偶像剧滤镜，要贴近现实，但得有巧思。二是演员，尤其是几个主要配角，要贴角色，演技自然，不能掉链子。”
“行，我让选角导演准备资料，先筛一轮。”
几天后的下午，在滕华涛的工作室，一场小范围的选角讨论会低调进行。除了滕华涛、林芝，还有制片主任和选角导演陈姐。气氛比之前的评估会松弛，但专注度更高。几杯清茶，一摞厚厚的演员资料，空气里浮动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
滕华涛用笔尖点了点剧本上“王小贱”的名字，开门见山：“这个角儿，是全片的魂儿之一，得活，得不招人烦，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招人疼。你们手里有合适的人选先说说。”
选角导演陈姐推了推眼镜，翻开文件夹：“我们筛了几轮，有几个备选。一个是刚演完《裸婚时代》的文章，演技、观众缘都不错，身上有股子都市小男人的劲儿，怂和担当结合得挺好。还有一个是……”
“文章……”滕华涛沉吟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似乎在回忆他戏里的表现，然后看向林芝，“林芝，我记得他是你中戏同学？”
林芝点了点头，接话道：“是，滕导。文章在学校时表演就很有灵气，不按常理出牌，但效果往往出奇。他演王小贱，我觉得最大的优势是‘真’。他能演活那种有点小毛病、嘴贫、但心地不坏，关键时刻靠得住的普通人，而且自带一种能让观众会心一笑的亲和力。我们合作的话，默契度可能会是加分项。” 她没有过度渲染，只是陈述观察。
滕华涛“嗯”了一声，在文章的资料页上画了个圈：“可以，列为重点。陈姐，安排接触，看看档期和意向。另外几个备选也同步接触，对比看看感觉。” 他顿了顿，补充道：“文章这小子，自己也开始尝试当导演了，有想法。他应该更能理解人物和剧本的整体性，合作起来沟通成本低。”
接下来是陆然。滕华涛眉头微锁：“这个角色最难拿捏。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他的背叛甚至带着点自身也未必完全明了的软弱和逃避。演员得演出这种‘平庸之恶’和‘真实伤害’的分寸感，让观众恨，但可能又有点理解，至少相信黄小仙爱过他七年。”
陈姐翻了翻资料：“我们考虑过几个气质比较温和、有书卷气的演员，比如xx和xxx，形象上比较贴合那种看起来‘无害’的前男友。”
滕华涛看着资料，没立刻表态，似乎在脑海里预演这些演员与林芝对戏的画面。片刻，他摇摇头：“感觉还差一点。他们或许能演出‘好’，但陆然需要的不仅仅是‘好’，更是一种在长期关系里逐渐显现的、令人失望的‘不够好’和‘疲惫感’。需要一点更……更复杂、更内在的质地。”
这时，林芝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滕导，您觉得郭京飞怎么样？我前段时间看过他的话剧《罗密欧与祝英台》，还有他一些电视剧片段。”
“郭京飞？”滕华涛抬起眼，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更多是来自话剧界和一些配角，“他演技是公认的扎实，话剧功底厚。不过，他给人的感觉有时候带点痞气，或者喜剧色彩，演陆然这种角色……”
“正是因为他有那种复杂的底色。”林芝见滕华涛愿意讨论，便顺着说下去，“陆然不需要一张纯粹的‘好人脸’。郭京飞能演出人物内心的褶皱和暗面，他有种能力，能让角色的自私和懦弱显得真实甚至可悲，而不是简单的可恨。他的表演里有种‘颓废的真诚’，这或许能让陆然的背叛显得更深刻，也更令人唏嘘——不是因为遇到多坏的人，而是曾经相信的人，露出了你未曾预料、也无法接受的灰色地带。”
滕华涛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认真思考着林芝的描述。陈姐也迅速找出了郭京飞的资料和作品片段。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颓废的真诚……”滕华涛咀嚼着这个词，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有点意思。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能抓到点不一样的东西了。陈姐，把郭京飞的资料也加进去，列为陆然的重点接触对象之一。我要看看他本人对这类角色的理解。”
然后是魏依然。这次陈姐先提出了建议：“魏依然是李可的未婚夫，标准的‘高富帅’，功能上是黄小仙世界的对照和某种讽刺。需要外形气质出众，有显而易见的‘精英感’和距离感。我们觉得王耀庆比较符合，他那种气质几乎是独一份的。”
滕华涛点头：“王耀庆可以，他往那儿一站，魏依然的味道就对了。不需要太多表演，保持那种天然的矜持和疏离就行。这个基本可以定。”
接着讨论大老王。滕华涛对这个喜剧色彩浓厚的角色显然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小老板，要市侩，要精明，要压榨员工，但骨子里不能真坏，偶尔还得流露出点人性的微光，甚至有点可爱的狼狈。喜剧节奏特别重要，要生活化，不能咯吱人笑。这个角色，我倒是想到一个人选。”
陈姐和林芝都看向他。
“张嘉译。”滕华涛吐出这个名字，看到陈姐有些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没想到吧？都觉得他一脸正气，演惯了警察、大侠、或者宋思明那种城府深的。但你们别忘了，他是陕西人，骨子里有那种西北汉子的直愣和幽默感。他演过《蜗居》里的宋思明，也演过《借枪》里落魄但坚韧的地下党，演技的跨度很大。大老王那种外表圆滑、内里还有点轴，对员工抠门但关键时刻又讲点义气的感觉，张嘉译来演，说不定能演出一种特别的‘反差萌’——用一个长得特靠谱、特正经的脸，去干点鸡贼小事，那种尴尬和笑料，是高级的。”
林芝眼睛一亮，立刻接上：“滕导您这么一说，我觉得特别对。张嘉译老师演戏特别生活化，接地气。而且他那种‘老江湖’的气场，演一个在商场和人情世故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小老板，再合适不过。他不用刻意去‘演’精明，那种算计和权衡是自然流露的。偶尔流露温情的时候，也因为是他这张脸，会显得格外可信和珍贵。文章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说他和张嘉译老师合作过，觉得他戏特别好，而且私下没架子，幽默感是冷幽默那种，跟大老王有相通之处。”
“哦？文章也这么觉得？”滕华涛更感兴趣了，“那正好，他俩一个演员工，一个演老板，说不定能撞出点新火花。陈姐，联系张嘉译那边，把剧本和角色描述发过去，探探口风。我觉得有戏。”
最后是李可。这个角色的人选相对顺利，刘芸的演技和形象得到认可，她愿意挑战这样一个不太讨喜但很有发挥空间的角色，双方意向很快达成一致。
会议结束时，白板上的意向名单已经颇为清晰：文章（王小贱重点接触）、郭京飞（陆然重点接触）、王耀庆（魏依然基本确定）、张嘉译（大老王重点接触）、刘芸（李可）。
滕华涛看着这份名单，特别是“张嘉译—大老王”这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组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个班子……”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创作欲被点燃的光，“越来越有意思了。都不是最常规的选择，但组合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化学感。林芝，你提的郭京飞，是个变数，但可能是好的变数。张嘉译要是能来，那更是意外之喜。他和文章，一个导演过，一个正在学着导，对人物的理解应该会更立体。”
林芝微笑：“是滕导您掌舵，我们只是提供一些可能性。最终还得看演员们自己的理解和创作状态，以及和整个团队的磨合。”
“行了，别谦虚了。”滕华涛挥挥手，“陈姐，抓紧联系，安排见面聊。我对咱们这个‘失恋小队’，是越来越期待了。”
散会后，林芝走在秋意渐深的文创园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这个时空，凭借一点“先知”，轻轻推了一把，将那些未来会熠熠生辉的演员，更早地推到了合适的角色面前。而最终能否成真，能否碰撞出超越预期的火花，取决于导演的眼光、演员的投入，以及整个团队的共同努力。
风吹过，落下几片梧桐叶。她抬起头，看向天际被夕阳染红的云霞。棋局已布下，棋子正在就位。接下来，就是等待开机，看他们如何共同演绎这一场悲欢离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