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刚端起茶碗,闻言动作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当时也都看到了,林知府已经盯上我了!
若是我再继续逗留下去,宋公子虽不惧他,可也难免会被抓住把柄。朋友之间相识一场,总不能因我而连累人家。”
“连累?”盛潇潇挑眉,手指敲着桌面,“宋康公子是什么人?林知府的师爷都说打就打,还当面说那一鞭子是替林知府挨的,人家还会怕这点小事?我看你就是胆小!连顿早饭都不敢留在马场吃,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怕了那姓林的,多怂!”
“盛大小姐这话就不对了。”青玉立刻放下茶碗,涨红了脸反驳,“我家公子是朝廷命官,过些时日就要到定县上任,若是因与林知府纠缠而耽误了时辰,那是要被参奏的!您是江湖人,无官身束缚,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可公子不一样——”
“谁说我只是个江湖人的,我……”
盛潇潇刚想反驳,却被崔响悄悄扯了一下衣角,祝无恙将之看在眼里,却并未接话……
“啊?你什么?”青玉满脸好奇……
“青玉!”然而祝无恙却在此时抬手打断他,眼底里带着笑意,“没想到你倒比我想得周全,真是长大了。”
青玉瞬间被夸得脸颊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青禾在一旁边啃干将边偷偷的笑,却被青玉瞪了一眼,连忙抿住嘴……
盛潇潇“啐”了一声,拿起瓜子嗑得“咔嚓”响:
“什么为朋友考虑,我看你就是怕耽误自己的前程!某些人只会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说一套做一套,背地里全是算计!”
祝无恙被噎得说不出话,端着茶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解释确实有疏漏——既说为宋康,又提上任时辰,倒真像在为自己找借口……
一旁的崔响见气氛尴尬,轻轻碰了碰盛潇潇的胳膊,又端起自己的茶碗,轻声道:
“姐姐,这茶倒是不错。恒州的茶多是炒青,喝起来带着股焦香,凉了之后更清爽,你尝尝?”
说着又转向祝无恙,语气温和,“祝公子,这茶确实妙,比我在东京城喝的雨前龙井更多了几分野趣。”
祝无恙立刻顺着台阶下:“是啊是啊,我刚才喝着也觉得顺口,崔姑娘果然懂茶。”
然而盛潇潇却并不买账,瞥了崔响一眼,又转向祝无恙,眼神里满是好奇:
“说起来,之前大家走的时候,宋公子曾偷偷塞给你个盒子,还特意躲着人,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姐姐!”崔响连忙拉住她,压低声音,“宋公子既然刻意避开人,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这般追问,岂不是为难祝公子?”
“我就是好奇嘛!”
盛潇潇甩开她的手,正要再说,却见祝无恙笑着从领口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面上雕着简单的云纹,正是前日骑射大赛的头名奖品。
“就这?”盛潇潇凑过去一看,顿时嗤笑出声,“这不就是骑射大赛的奖品吗?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至于躲着人嘛?真是的……”
崔响看向祝无恙,见他嘴角噙着笑意,眼底藏着狡黠,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摇了摇头,端起茶碗遮住嘴角的笑……
就连小青禾也适时的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也看出了端倪……
片刻之后,盛潇潇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
“祝无恙!你耍我是不是?宋康肯定不是给的这个!你把真东西藏哪了?”
“噗嗤——”青禾再一次的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却还是被盛潇潇瞪了一眼。
“笑什么笑?”盛潇潇气鼓鼓地叉着腰,“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爱骗人,仆从也跟着没规矩!”
小青禾吓得立刻低下头,青玉连忙护在他身前:“盛大小姐,青禾年纪小,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祝无恙连忙打圆场,从包袱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我这里还带了些恒州的特产,有麻香肉脯和缸炉烧饼,咱们先垫垫肚子。”
然而盛潇潇却没有伸手去接,转头对着崔响抱怨:
“你说铁二叔和崔三叔是不是故意想隐瞒我们什么?说好带我们出来办大事,结果才两天就把我们丢给祝无恙,还说让我们跟祝无恙去长长见识!定县那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听说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没有,能有什么见识?”
而崔响却是郑重道谢后,接过烧饼,掰了一半递给她,轻声道:
“定县虽小,却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我身为仵作,到了那里正好可以验尸查案,总比以前一直待在京城之中,整日无所事事的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祝公子看着是个可靠的人,跟着他也未必是坏事。”
“可靠?”盛潇潇哼了一声,斜睨着祝无恙,“一个嘴里没半句实话的人,能可靠到哪去?!”
这话恰好被祝无恙听到,他正拿着肉脯的手一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盛姑娘,我看着像坏人吗?我可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县尉,有官身的。”
“官身算什么?”盛潇潇挑眉,“上个月京城还抓了个冒牌知府呢!再说了,就算你是真官,满嘴谎话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祝无恙自嘲地笑了笑,拿起肉蒲咬了一口,含糊道:“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我竟没法反驳,哈哈!”
几人正低头啃着干粮,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是有人在拼命奔跑……
祝无恙抬头望去,只见官道尽头,一个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正朝着这边跑来,背上背着大大小小五六个包袱,头发散乱,衣衫湿透,离的近了,祝无恙也终于认出,这不是恒州府的那名捕头张五条嘛!
他怎么来了……
张五条跑近了,看到祝无恙,眼睛一亮,脚下却没稳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包袱散落一地,里面的衣物、文书也都滚了出来……
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扑到祝无恙面前,喘着粗气:“祝……祝公子!可算追上你了!”
祝无恙连忙过去扶起他,见他脸上满是尘土,额角还带着擦伤,不禁皱眉:
“张捕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背着这么多东西?”
张五条抹了把脸上的汗,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
“祝公子,听说你要到定县赴任?手头还缺人不?我想跟着公子您混口饭吃……”
祝无恙:“…………”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