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期盼,下午的时间就仿佛过得很慢。
护士定时进来换药,检查情况,每一次都会对这个守在床边的白发少年多看两眼。
杏子睡睡醒醒,每次睁开眼,第一眼总能看到他。
那个身影就坐在那里,像一尊小小的守护神,让她无比心安。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窗外的喧嚣也渐渐沉寂。
医院的走廊偶尔传来护士推着仪器的轱辘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窗外微弱的风声。
病床旁边是一个可以折叠的皮质躺椅。
阮小白拉开它,变成一张窄窄的单人床。
他把医院发的薄毯叠了几叠,当成枕头垫在头下,就这么和衣躺了上去。
灯关了,只有月光从窗户里漏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杏子的病床,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
病床上的杏子缓缓睁开眼。
她没睡踏实,脸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她偏过头,借着月光,看见了睡在躺椅上的阮小白。
他蜷着身子,侧躺着,头下枕着那床叠起来的薄毯,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眉头在睡梦中都微微皱着。
杏子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撑起身体。
她伸手,够到了自己床头多余的那个枕头。
她下了床,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体晃了一下。
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挪到阮小白身边。
蹲下身,看着他熟睡的脸。
月光下,他的白发像是在发光。
杏子伸出手,轻轻托起他的头。
阮小白在睡梦中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但没醒。
杏子的心跳得很快。
她迅速抽走那薄毯,把柔软的枕头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阮小白的眉头在更舒适的枕头上慢慢舒展开,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弯。
杏子松了口气,重新躺好。
她又转头,望向窗外。
夜空深邃,有几颗星星在远处闪烁。
杏子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那里,在一下一下,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闭上眼,这一次,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周亚提着早餐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阮小白睡在躺椅上,枕着一个明显属于病床的雪白枕头。
杏子睡在病床上,脸上的肿消了一些,神情安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两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周亚的脚步顿了一下。
阮小白被开门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有点迷糊。
“姐姐,你来了。”
“嗯。”
周亚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杏子也醒了。
阮小白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人也精神了。
“感觉怎么样?”
周亚问她。
杏子小声说:“好多了。”
周亚点点头,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然后掏出了手机。
“你俩,坐近点。”
阮小白一愣:“干嘛?”
“拍照。”
周亚的语气不容置疑。
阮小白立刻来了精神,紧挨着杏子坐好,还冲杏子挤了挤眼睛。
杏子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
她想笑,又扯到了嘴角的伤,只能努力地,非常轻微地让嘴角上扬。
周亚举起手机。
“看我。”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一个笑得灿烂,一个笑得羞涩。
背景是医院单调的白色墙壁。
“咔嚓。”
快门声清脆。
周亚放下手机,看着屏幕里的照片。
她看了很久,然后默默设置成锁屏。
中午。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对中年夫妇冲了进来。
他们衣着朴素,脸上写满了焦急。
在看到病床上的杏子时,那个中年女人的眼泪瞬间就决了堤。
“杏子!我的女儿!”
“爸......妈......”
杏子也愣住了,然后,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三个人哭着抱成一团,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哭喊声。
阮小白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靠着冰凉的墙壁站着。
他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为杏子感到高兴,真的。
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有风从里面穿过。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姐姐。
她什么都没说,把他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
阮小白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他没有哭。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在走廊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一切都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