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庭院交锋引众观，百口莫辩心含冤
“证据？我自然有！”苏瑶咬着牙，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泪水，指尖因用力攥紧而泛白。她满心委屈，明明是一心驱赶窥探的外人，却反被污蔑勾结图谋，顾云逸的不信任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可她偏要拿出证据，洗清这无端的冤屈。
话音落，苏瑶转身快步冲进屋内，裙摆扫过散落的草药，留下一道仓促的痕迹。春桃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眶通红，对着顾云逸急切辩解：“王爷，小姐真的是被冤枉的！她从未与柳府有过往来，方才一心想赶那嬷嬷走，若有勾结，怎会这般态度？您就信小姐一次吧！”
顾云逸立在院门口，周身气息依旧冷沉，目光落在屋内的方向，眉头紧紧蹙着，心中虽因苏瑶方才的绝望神色生出一丝动摇，却仍被过往的戒备束缚，未曾松口。秦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边留意着顾云逸的神色，生怕他伤势复发，一边对着围观的下人使眼色，想让众人散去，免得事态愈发难堪，可下人们好奇心作祟，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越聚越多，将院落外围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下人中有府中老人，也有新晋仆役，大多知晓苏瑶是替嫁而来，与王爷关系不和，此刻见两人当众动手，又牵扯出外府嬷嬷，一个个踮着脚尖张望，低声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嗡嗡的蚊虫，扰得人心烦意乱。
“看这架势，王妃怕是真的和柳府有牵扯吧？不然王爷怎会动这么大的气？”
“不好说啊，王妃方才赶嬷嬷的时候挺坚决的，倒不像有猫腻的样子，说不定真是王爷误会了？”
“谁知道呢，王妃来历不明，身上藏着不少秘密，王爷对她多些防备也正常，只是当众动手，实在有损颜面……”
“柳小姐对王爷的心思府中谁不知晓？说不定是柳小姐故意派嬷嬷来挑拨，想破坏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呢？”
议论声杂乱无章，有猜忌，有揣测，也有少数人看出了端倪，却无人敢上前替苏瑶辩解。躲在角落的刘嬷嬷听着众人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既怕事情败露牵连柳府，又盼着两人矛盾激化，好坐收渔翁之利，只能缩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片刻后，苏瑶快步从屋内走出，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锦盒，锦盒虽不算精致，却擦拭得干净透亮。她走到顾云逸面前，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三样东西：一枚刻着苏家印记的玉佩、一本嫁入王府后的行踪记录、还有几张府中下人作证的字条。
“王爷请看！”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坚定，“这枚玉佩是苏家信物，苏家世代经商，与柳太傅府素无往来，更无利益纠葛，我嫁入靖王府前，从未见过柳若薇，何来勾结之说？这本记录详细记下了我入府后的每日行踪，春桃日日伴我左右，府中负责洒扫的仆役也能作证，我从未踏出王府半步，更未曾与柳府之人有过任何接触！还有这些字条，是平日与我院落往来的下人所写，皆能证明我从未私会外人！”
她一一指着锦盒中的物件，语气铿锵，字字清晰，眼神死死盯着顾云逸，带着一丝期盼，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春桃连忙上前，对着顾云逸躬身道：“王爷，小姐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日日陪着小姐，小姐从未与外府之人有过牵扯，这些记录奴婢也都看过，绝无半分虚假！”
围观的下人中，有几位负责苏瑶院落周边洒扫的仆役，见苏瑶拿出证据，又听春桃作证，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王爷，王妃娘娘平日深居简出，确实未曾与外府之人有过往来，方才那嬷嬷在院外窥探，王妃娘娘也是立刻呵斥驱赶，并未有半分亲近之意。”
顾云逸的目光落在锦盒中的物件上，指尖轻轻拂过那枚刻着苏家印记的玉佩，纹路清晰，确实是苏家之物，再翻看那本行踪记录，字迹工整，每日行踪一目了然，还有下人的作证字条，字迹各异，绝非伪造。结合苏瑶方才驱赶刘嬷嬷的强硬态度，以及下人们的证词，他心中已然清楚，自己确实误会了苏瑶，方才的怒火与猜忌，此刻尽数化作了尴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可他素来骄傲，身居高位多年，从未轻易向人低头，更何况是向他一直心存戒备的苏瑶道歉。他沉默着，脸色变幻不定，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却又染上了几分窘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道歉的话语，只是对着刘嬷嬷冷声呵斥：“大胆刁奴！未经通报私自潜入王府窥探，还敢挑拨本王与王妃的关系，该当何罪？”
刘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老奴知错了！老奴只是奉小姐之命前来探望王爷，一时糊涂才在此窥探，绝无挑拨之意，求王爷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饶你？”顾云逸语气冷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王府规矩森严，岂容你这般肆意妄为？秦风，将这刁奴拿下，杖责三十，逐出王府，再派人前往柳府，警告柳若薇，往后不准再派任何人踏入靖王府半步，否则休怪本王不顾及太傅颜面！”
“是，属下遵命！”秦风连忙应下，立刻吩咐侍卫上前，将吓得魂飞魄散的刘嬷嬷拖拽下去，刘嬷嬷的求饶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王府深处。
处置完刘嬷嬷，顾云逸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瑶身上，见她依旧攥着锦盒，脸色苍白，眼底的红痕未消，神色间满是疏离与冷淡，心中的愧疚更甚，却依旧拉不下脸面，只是语气生硬地说道：“此次之事，是本王失察，错怪了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一句轻飘飘的“失察”，便想抹去方才的污蔑与交锋，苏瑶心中冷笑，眼底的期盼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寒凉。她缓缓合上锦盒，将其紧紧抱在怀中，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王爷言重了，只要洗清冤屈便好，至于放在心上与否，不重要了。”
她的话看似平静，却带着浓浓的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彻底隔绝开来。顾云逸听出她话中的冷淡，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烦躁，想再说些什么弥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原地，神色愈发窘迫。
周围的下人们见误会解开，又听闻王爷处置了柳府嬷嬷，知晓再留下去只会让王爷与王妃难堪，纷纷识趣地悄悄散去，不多时，庭院外围便恢复了清净，只剩下苏瑶、顾云逸、春桃与秦风四人。
春桃连忙上前，捡起散落一地的草药，看着苏瑶苍白的脸色与眼底的委屈，心中满是心疼，却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收拾着残局。秦风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连忙上前打圆场：“王爷，您伤势尚未痊愈，方才动了手，怕是牵扯到了伤口，不如先回书房歇息，让医官再为您诊治一番？”
顾云逸顺着秦风的话，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苏瑶身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更多安抚的话语，只是道：“你……也好生歇息，今日之事，本王会记下，往后不会再轻易误会你。”
苏瑶未曾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背影决绝而孤寂，没有半分留恋。顾云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尴尬，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他轻轻叹了口气，在秦风的搀扶下，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回到屋内，苏瑶将锦盒放在桌上，缓缓坐在床边，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春桃收拾完院落走进屋，见她默默落泪，连忙上前递上帕子，轻声安慰：“小姐，误会解开就好，您别再难过了，王爷也知道错了，往后定然不会再轻易误会您了。”
苏瑶接过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是难过被误会，是难过他的不信任。一次次的解释，一次次的质疑，哪怕拿出了确凿的证据，他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失察，连一句真心的道歉都没有。春桃，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下猜忌，真正信任我一次？”
春桃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中也满是无奈，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小姐，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王爷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心里其实是清楚您的清白的，或许再过些时日，他便能彻底放下戒备，好好待您了。”
苏瑶摇了摇头，眼底满是茫然。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误会与猜忌。顾云逸的骄傲与她的倔强，像两条平行线，即便有过交集，也终究难以真正靠近，那份深入骨髓的隔阂，仿佛早已注定，难以轻易消融。
而另一边，顾云逸回到书房后，坐在软榻上，脑海中反复浮现出苏瑶方才落泪的模样、决绝的背影，以及她眼中的委屈与失望，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秦风为他请来了医官，医官诊脉后，眉头蹙起，道：“王爷，您方才动怒动手，牵扯到了旧伤，气血再次紊乱，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动气，否则伤势恐会反复，难以痊愈。”
顾云逸点了点头，让医官留下汤药便打发他离去，屋内只剩下他与秦风两人。他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秦风，你说，本王今日是不是太过冲动了？明明没有确凿证据，便轻易误会了她，还动手伤了她的心。”
秦风心中微动，知晓王爷心中已有悔意，连忙道：“王爷也是担心王府安危，一时失察罢了，王妃娘娘素来明事理，想必不会过多计较。只是王妃娘娘入府以来，虽与王爷多有争执，却从未做过危害王府之事，甚至在王爷危难之际舍身相救，王爷或许可以试着放下过往的戒备，多信任王妃娘娘几分，或许二人之间的关系便能缓和许多。”
顾云逸沉默不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神色复杂。他何尝不知自己对苏瑶的戒备过深，可苏瑶的来历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她的身手、她的医术，皆非寻常庶女所能拥有，那份隐秘像一层迷雾，让他难以彻底放下心防。
可今日之事，苏瑶拿出的证据确凿，态度决绝，那份委屈与倔强，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替嫁而来的王妃。或许，他真的该试着放下一些猜忌，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多年的习惯与骄傲，让他难以轻易迈出那一步。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事容后再议，你先下去吧，密切留意柳府的动向，以防他们再耍什么花招。”
“是，属下遵命。”秦风应下，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顾云逸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夕阳，眼底满是复杂。他知晓，今日的误会虽已解开，可他与苏瑶之间的隔阂，却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愈发深重。想要打破这份僵局，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他，此刻依旧不知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屋内的苏瑶，渐渐平复了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知晓，依靠别人的信任终究是被动的，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这深宅王府中站稳脚跟，不再轻易受这些无端的委屈。她起身走到桌前，打开锦盒，将里面的物件一一收好，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定要更加谨慎，提升自己的能力，守护好自己与春桃，至于顾云逸的信任，她不再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庭院中的草药早已被春桃收拾干净，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像极了两人之间僵持的关系，看似平静，却暗藏着难以化解的阴霾，而这场因柳府窥探引发的误会，不过是两人众多纠葛中的一段插曲，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