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针锋 相对
林月茹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那张原本画着精致妆容的俏脸，此刻因屈辱和愤怒而微微扭曲，像一朵被暴雨打蔫了的娇花。她死死地盯着苏瑶手中那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仿佛那不是一杯茶，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眼波一转，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多谢王妃关心。”她没有去接那杯茶，反而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的颤抖，“只是月茹心系云逸哥哥的伤势，实在无心品茶。王妃是这里的女主人，自然是不需要月茹操心的，是月茹……多事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刁钻。既点明了苏瑶“女主人”的身份，又暗指苏瑶小气，连自己表妹关心一下王爷都要被排挤。她将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却句句都在攻击苏瑶。
苏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大方的模样。她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表妹说笑了。”苏瑶的声音清冷如玉，不带一丝火气，“你既心系王爷，便该知道，王爷此刻最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这般大呼小叫，扰他清安。你若真为他好，就该安安静静地坐着，而不是在这里，用你的‘关心’，来添乱。”
她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却像一把锋利的软刀子，刀刀都戳在林月茹的痛处。她直接将林月茹那虚伪的“关心”定性为“添乱”，彻底剥夺了她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苏瑶的资格。
“你！”林月茹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苏瑶的口舌如此厉害，逻辑如此清晰，竟让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她求助似的看向顾云逸，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控诉，仿佛在说：云逸哥哥，你看看她，她欺负我！
顾云逸夹在中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看着苏瑶那清冷孤傲的侧脸，又看看林月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烦躁不已。他明白，苏瑶没有错，错的是林月茹的无理取闹。可是，林月茹毕竟是母亲远在老家的唯一侄女，从小被他当成亲妹妹看待，他总不能当着苏瑶的面，将她狠狠训斥一顿。
他习惯性地，选择了那个他自以为最“公平”的处理方式——各打五十大板。
“好了，都少说两句。”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疲惫，“瑶瑶，月茹她也是关心则乱，你别跟她计较。月茹，你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快给王妃赔个不是。”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调和，实则是一种明显的偏袒。他要求苏瑶“别计较”，却只要求林月茹“赔个不是”，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苏瑶的心，在那一刻，猛地一沉。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顾云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失望。
原来，都是一样的。
无论他之前如何道歉，如何发誓，一旦涉及到他所谓的“亲人”，他骨子里的那种偏袒和维护，就会条件反射般地跳出来。她苏瑶，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大度”、需要“懂事”的外人。
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瞬间将她刚刚因为他的誓言而有所松动的心，再次冻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硬。
“赔不是？”苏瑶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自嘲和讥讽，“王爷说笑了。表妹千里迢迢而来，一片赤诚，我怎敢受她的不是？再说了，表妹与王爷情深义重，她这份‘关心’，我担待不起，也计较不起。”
她刻意加重了“情深义重”和“关心”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向顾云逸。
顾云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听出了苏瑶话里的讽刺和疏离，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苏瑶，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瑶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逼人的气势，“王爷的意思是，我身为正妃，就应该大度到可以容忍一个外来的表妹，在我的院子里，对我的夫君拉拉扯扯，对我这个女主人颐指气使？还是说，我应该识趣地主动退开，成全你们这对‘情深义重’的兄妹情深？”
她的话，越来越尖锐，越来越不留情面。
林月茹见状，心中窃喜，脸上却露出了更加惊恐的表情，她拉住顾云逸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云逸哥哥，你听听，她就是这么想我的！她就是嫉妒我！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只有你和姑母两个亲人了，我哪里有她想得那么不堪啊！呜呜呜……”
她这番哭诉，瞬间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苏瑶，将她塑造成了一个善妒、刻薄的毒妇形象。
顾云逸被她们两个人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看着哭得喘不过气的林月茹，心中那点旧日的兄妹情分和愧疚感油然而生；再看看苏瑶那张冰冷如霜的脸，他心中的烦躁和无力感达到了顶点。
“够了！”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都给我闭嘴！”
他一把甩开林月茹的手，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让他疼得闷哼了一声。
“瑶瑶，你回房去！”他看着苏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
苏瑶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因为烦躁而失去理智的眼睛，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比的荒唐和可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失望、愤怒、委屈，以及最后，一片死寂的冷漠。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决绝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云逸的心上。他想开口叫住她，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庭院里，只剩下林月茹得意的、压抑着的哭声，和顾云逸那沉重而悔恨的呼吸声。
他知道，他搞砸了。
他亲手，将那刚刚破冰的关系，再次推向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