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舒然要摔下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耳边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
失重感攫住了她全身,那一瞬间,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念头——比如明天校园头条会不会是《惊!两花季少女深夜翻墙,原因竟是……》、《论安全教育的重要性:明喻学院围墙高度再评估》,以及她甚至已经预感到骨头断裂的剧痛和接下来至少三个月的轮椅生涯。
然而,一种……奇特的、带着温度的东西?给了自己极大的缓冲感。
自己仿佛摔在了一个……不太平整但勉强算得上“软垫”的东西上?虽然冲击力还是让她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但绝对远低于“必残”的预期。
“诶?!摔下去没事?”沈舒然猛地睁开因恐惧而紧闭的双眼,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错愕。
还没等她理清这匪夷所思的状况,身下的“垫子”就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巨大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那连串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控诉:“我靠!什么玩意儿天降正义啊?我刚回来就要受这种罪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嘶……我的腰……幸好没压到我腿,不然又可以直接躺平进医院了……”
这声音?!
要不说沈舒然能和沈知意能玩到一块呢,两人的脑子简直是共用的,既没往这熟悉的声音上想,也都没往人的方面想……
沈舒然直接一个激灵,完全顾不上思考这声音为什么如此耳熟,极度惊吓混合着“压到东西?!”的恐慌与抱歉,让她像屁股底下安装了弹簧一样,“噌”地一下从那“人肉垫子”上弹射起来,动作敏捷得不像话。
“啊!!”她尖叫一声,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竟然是“鬼?!不对啊,这种小甜文设定里应该没这玩意儿吧?难道是地缚灵?因为我压死了他所以他才缠上我?”这种乱七八糟的恐怖片剧情。
她背对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双手合十,声音抖得很,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不知是人是鬼的朋友……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压你的……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找就找学校,是这墙先动的手,雨我无瓜啊……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阿门……”
“是你?!”
地上的人,许昭衍,好不容易从那股五脏六腑都快被砸移位的剧痛中缓过一口气,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可太认识了啊。
只是……咋又是她?!我们俩八字不合吧?次次给她当肉垫!!
他躺在地上,感觉后脑勺和后背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腰也有些疼,就连呼吸都带着点抽痛。
他真是服了,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缘分?昨天是被“无意”带下那个悬崖,今天又直接是高空坠物精准打击!他上辈子是欠了她一个银河系吗?
“耶?!”
沈舒然听着身后那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熟悉声音,猛地转过身。
月光勾勒出地上那人熟悉的轮廓,虽然此刻那轮廓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她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终于从惊恐模式切换到了认人模式。
“嗯??”她发出一个带着巨大疑问的音节,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活的,不是鬼!生命安全和社会性死亡风险同时解除!
但这口气刚松完,一股莫名的、类似于“恼羞成怒”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她双手叉腰,试图找回一点气势,尽管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墙灰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你干嘛?!大晚上的搁这吓人么?!”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许昭衍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证明自己不是故意躺在这里当障碍物的。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刚才沈舒然砸下来的冲击力,加上他自己原本就“状态不佳”,此刻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尤其是腰部,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徒劳地挥舞了一下手臂,试图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但腰部的剧痛让他瞬间泄了气,“砰”地一声又躺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他的临时拐杖呢?
哦,想起来了,在沈舒然砸中他的瞬间,那两根可怜的、支撑他行动的拐杖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三米开外的地上,在月光下反射着凄凉的微光。
他不信邪,再次尝试。
这次他侧过身,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死死抵住地面,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着牙,一点点、一点点地试图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那过程缓慢而艰难,充满了与自身无力抗争的悲壮感。
他感觉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嘎吱声,核心力量完全罢工,只能依靠局部肢体的蛮力,效果甚微。
这种无力感让他内心涌起一股烦躁和自嘲:许昭衍啊许昭衍,你也有今天,跟个废人似的躺在地上起不来。
沈舒然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在地上坚持着想爬起来,一次,两次,失败,再尝试……
月光和昏黄的路灯光线交织,落在他因用力而紧绷的侧脸和不断尝试却一次次失败的身体上。
他紧抿着唇,眼神里带着不甘和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不知怎的,沈舒然心里那点因为被惊吓而升起的小脾气突然就消散了(虽然她也没想着发脾气,随口说一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触动。
她想起来昨天他的腿伤也有自己的一大部分原因,而现在又直接把人当成了肉垫……看他现在这挣扎的样子,好像……是挺惨的哈?
一种异于常人的“安慰”方式,在她那经常脱线的大脑里形成了。
于是,在许昭衍第三次尝试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眼看就要成功一点点的时候,沈舒然忽然蹲了下来,就蹲在他旁边,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还看着他。
然后,在许昭衍疑惑的目光中,她举起了双手——开始鼓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伴随着掌声的,是她元气满满且极其不合时宜的加油打气声:“加油!加油!加油……你可以的!相信自己!腰用力!对!核心收紧!手臂撑住!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加油!许昭衍!你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