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茅屋里,王大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他一想到张彪那张嚣张的脸,就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他撕成两半。
林枫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坐在火堆旁,正用一块磨刀石,不紧不慢地打磨着那把从蛮子手里缴获来的弯刀。刀锋与石头摩擦,发出“沙沙”的、极有韵律的声音,仿佛能安抚人心。
“急什么。”林枫头也不抬地说道,“张彪不是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吗?那就让他再多活三天。”
“可是……”王大锤还是不放心,“那家伙肯定憋着坏呢!万一他这三天里,又想出什么阴招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他会的。”林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所以,我们不能等他出招。我们要先一步,知道他想干什么,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知道他想干什么?”王大锤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咱们怎么知道?俺们又不会读心术。”
“我们不会,但有人会。”
林枫放下弯刀和磨刀石,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正心不在焉地啃着肉干的瘦小身影上。
“李疾风。”
“啊?!”
正沉浸在肉干美味中的李疾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嘴里的肉咽下去。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枫……枫哥,你叫我?”
“嗯。”林枫点了点头,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李疾风有些忐忑地凑了过去。他不知道林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枫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我记得,你入伍之前,是雁门关本地人?”
“是……是啊。”李疾风连忙点头,“俺从小就在这雁门关长大,爹娘死得早,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街溜子……哦不,是在街面上讨生活的。”他尴尬地笑了笑。
“街溜子好啊。”林枫的眼神亮了,“我问你,这雁门关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哪条街哪个巷子,你是不是都门儿清?”
李疾风一愣,随即挺起了胸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那当然!枫哥,不跟你吹!这雁门关,从东城到西市,从官老爷的后院到乞丐睡的墙角,就没有俺不知道的地儿!谁家婆娘偷了人,谁家老爷藏了私房钱,只要是发生在这城里的事,都瞒不过俺的眼睛和耳朵!”
“很好!”林枫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站起身,走到李疾风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疾风,现在,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被林枫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李疾风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枫……枫哥,你……你说!只要俺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林枫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动用你以前在街面上所有的关系和人脉,给我死死地盯住一个人!”
“谁?!”
“张彪!”
林枫的声音,冰冷刺骨。
“我要知道他这三天里,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他和谁有金钱上的往来!事无巨-细,哪怕是他今天中午吃了几个馒头,我都必须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李疾风的脸色变了变,“枫哥,这张彪可是百户,手底下有不少人,盯他……可不容易,也……也很危险啊!”
“我知道危险。”林枫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所以,我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因为在这军营里,除了你,没人能办到!”
这句“除了你,没人能办到”,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疾风的心上!
他从小就是个没人看得起的混混,偷鸡摸狗,被人唾骂。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如此看重,如此信任!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从他那瘦弱的胸膛里轰然爆发!
他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他的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枫哥!你放心!”他重重地一拍胸脯,“别说盯他三天,就是盯他三十天,俺也保证把他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给你摸得清清楚楚!”
“好!”林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小子,被自己彻底收服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昨天陈虎赏赐的那锭五两的银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李疾风的手里。
“拿着!”
“不不不!枫哥,这使不得!”李疾风吓得连连摆手,“俺帮你办事是应该的,怎么能要你的钱!”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的‘兄弟们’的。”林枫的语气不容置疑,“水至清则无鱼。想让别人帮你办事,就得给足好处。这些钱,你拿去打点那些给你提供消息的地痞、流氓、小贩、酒保。记住,钱要花在刀刃上,别省着!”
李疾风捧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只觉得比千斤还重。他看着林枫,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给了他尊严,给了他信任,还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尊重。
“去吧。”林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安全第一。别让他发现了。”
“是!”
李疾风重重地应了一声,将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像一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茅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王大锤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挠着头,一脸钦佩地说道:“枫哥,你可真厉害!俺以前一直觉得二狗子这小子不靠谱,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就看你会不会用。”林枫重新坐下,拿起弯刀和磨刀石,眼神变得幽深。
“张彪,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想要抓住他,光靠蛮力是不行的。你得先找到他的蛇洞,摸清他的习性,然后,才能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两天,军营里出奇的平静。
林枫依旧每天带着新兵们进行枯燥的队列和军姿训练,强度比之前更大了。新兵们虽然叫苦不迭,但在见识了林枫的手段和那整齐划一的队列带来的震撼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偷懒。
他们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壮。他们的眼神,也渐渐褪去了流民的麻木,多了几分军人的坚毅。
而百户张彪,这两天也异常的低调。他没有再来找林枫的麻烦,每天只是待在自己的营房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
王贺那几个狗腿子,也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再露面。
整个军营,都笼罩在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中。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约定的比武之日的前一夜。
李疾风,如同鬼魅一般,再次出现在了林枫的茅屋里。
他看起来比前两天更加瘦小了,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显然是这两天两夜都没怎么合眼。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亢奋和激动。
他一进屋,就将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本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林枫面前。
“枫哥!幸不辱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林枫接过本子,打开一看。
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张彪这两天所有的行踪和言谈!
“第一天上午,辰时,与军需官吴大有在醉仙楼密会,时-长半个时辰。谈话内容:‘那批新到的军粮,还是老规矩,三七分’。”
“第一天下午,未时,其亲信王贺,从城中最大的粮商家中,取走银票一张,面额,五百两!”
“第二天上午,卯时,张彪秘密前往北城一处私宅,与一人见面。那人身披斗篷,看不清面容,但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关外的蛮子!”
……
林枫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亮。
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录的最后一条信息时,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那上面写着:
“第三天下午,申时。张彪亲信王贺,前往军中黑市,重金购买‘软筋散’一包。”
“软筋散……”林枫轻轻地念出这三个字,手指在账本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音。
“王大锤,李疾风。”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眼神冰冷得如同腊月的寒冰。
“枫哥,有何吩-咐?”两人立刻站直了身体。
林枫缓缓站起身,将那本账本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他走到门口,看着远处张彪营房的方向,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通知下去,让兄弟们今晚……别喝军营里的水。”
“另外,明天,有好戏看了。”